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习禅录影(六)

习禅录影(六)
南怀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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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巫同学——习禅录影
 
    巫同学:老师,我插句嘴,平常人那个梦魇是什么道理?
 
    师云:梦魇啊!梦见有个鬼,喔!不和你说笑,真的,天地间不可知的事多得很,你学问知识所不到堂的,有疑问的,“多闻阙疑,慎言其余”。梦见有个鬼的现象,可能肠胃不好,肠胃有障碍,或是四大不调,血液有毛病,循环不佳。你现在学医,学巫医要懂得这个道理。有时候打坐坐到着魔的境界,一身不能动了,硬是看到一个东西压在身上一样,同这个梦魇一样的,实际上大半是肠胃有了问题,四大有了病情,内在有了问题。那么,医生是讲求望、闻、问、切,你如何看出来呢?眼睛一看他的气色,就知道哪一部分有了问题了。肠胃有病,同XX法师现在的鼻头一样的,喏!他这个鼻子就是肠胃里头有问题,吃素吃油调整得不好,搞得有问题了。如果是肝脏、肾脏、心脏,有了问题,两个眼泡下面,喏,同刘女士一样,带一点黑色的,中医说就是亏,身体虚弱。心肝脾肺肾的健康与否,分别在脸上各部位的气色表示出来。跟夏医官学学五部位的相法,看他懂不懂望闻问切。脸上有问题,里面就有问题。除了身体以外,还有心理的梦魇。这个人忧怯太深,担心事情,忧愁恐惧深也得梦魇,这是心理方面的,这些道理都要懂。
 
    巫同学:这个!差不多在七八年以前,我在金门时住在教职员宿舍。我住的那一间,是一个大间。有个同事告诉我,我睡的这个铺位,从前睡的人常遭骚扰。那个时候,我也没有学佛,也没有搞什么东西。似乎在金门待久了,什么事不管了,每天那个炮弹叫也不管了,管它去呢。其实这个梦魇怕它干什么呢?第一次梦魇时,我头朝天睡。睡到半夜,喔!忽然半夜里有个东西,有两脚,在那里弯弯往上爬,迷迷糊糊在梦里头,觉得很重,好像一个石头滚子一样,往上面爬,爬到胸口这里来了,压着了,压着了,简直有千斤重量,可是心里很明白很清楚。
 
    师云:这个水边的地方很多,特别多。
 
    巫同学:下面还有,我慢慢说完它。那么我就鼓一鼓,慢慢地吸气,吸气都不容易。把气吸足了,肚皮一挺,它就没有了。赫!就这一次。我说管它去,就没有了,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。碰到鬼了,去你奶奶,就照样睡觉。没有事了,也不再怕,也不再压,也没有跟任何同事讲。但是过了半个月又来了。这一次比第一次更凶啊,压得更紧,压到胸口。我照样吸足了气,胸口一挺之后,“扑通”一下就听到一个东西摔到地板上面。可是掉到地板上面是不是老鼠呢?又没有看到老鼠,假使说是老鼠,掉到地板上应该有“朴朴朴”跑的声音,但是也没有跑的声音。我去一看,地板上什么也没有,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很胖的东西,就好像半斤重的小猫一样,那么重的摔在地板上一样。不过也不管它。以后过了个把礼拜,我想起来,同本地人讲。赫!我住的那个位置啊,就是从前华侨住的,有人在里面吊死了。
 
    师云:你讲,我也讲个故事给你听。在峨眉山上闭关时……故事讲完了。刚才告诉你水边有这种东西,喜欢梦魇人。应该属于非人一类,不是鬼,不是妖。但被鬼妖梦魇的事也是实有,多半是神经衰弱,或精神、心理状况有问题的情形下才出现。太多了,你们可以去看《戒经》或《大宝积经》中也述说到一点点。但不可执著。“魔从心造,妖由人兴。”你们看古来好多的禅宗大师,如何降伏鬼神的记载便知。他们当时都是肉体之躯,既非密宗所形容的身子,更不用念咒作法,何以故?正心诚意,百邪不侵。我素来不理会这一套,因此这一套也不来惹我。例如……好几次的经验,你们是知道的。(一笑)
 
    大凡修禅学的人,功夫见地真到性空地时,如果光在定中有禅有佛,动中便无禅无佛,这不行,必须进一步求精进,要打成一片。如何打成一片?起心动念,行住坐卧,待人接物,平常日用之间,孜孜为善,念念念佛,念念入正觉,在应机接物,待人处世间,空有双融,从容中道,方可说这一步打成一片了。……历代以至现代,多半修行人到此以为不得了,大半人到此止步,以为佛法禅修尽于此矣。
 
    南泉法师说:“时人见眼前一株花,如梦中相似。”又说:“如灯影中行。”实证功夫如此,才可谈到透脱重关。讲到这里真够了,实在不是守密,乐普元安禅师说:“末后一句,始到牢关。锁断要津,不通凡圣。”不是不通,只是修学之人,程度不到,说向谁人知得。现在说了无用,说了便成大忘想,反而误人。当然这里面详细分析,要配合见地功用,切切实实地讲,尤其在现时代中,要将物理学、医学、生理学等各种各样的集在一起,详细地一步步说,此所谓参禅、修行、修道、证果,才有实据。如果以为随随便便就叫禅宗;会参话头便叫禅宗;得一点点境界,会坐坐腿,便叫禅宗;见得一点点境界,便叫禅宗;或者现一点空的道理,垂眉闭眼,默照静境,就叫禅宗了;那你就是误了自己。
 
    虽然如此,千变万化,都从这一点起。前念不生,后念不起,当体即空,“吧”的一下,千变万变都从这一点。但是重复一下,当在“吧”的一下,三际托空,切断的时候,并不要你守这个静,也不要住在空空洞洞上面,那只是静境而已。能知此静中灵明之主是什么才是真谛。认识知道这个千变万变从这一点起,才可以谈见地、修持、功用、行履……。哎,这乃切实之言,从来没有这样详尽讲,现在切切实实告诉你,而后你可以了解,方知一切佛经所言之“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”。亦可以了解佛经所讲的各种三昧,各地菩萨的境界,以及法界中间的世间和出世间法,一切事情,一切道理,确是真语者,实语者,如语者,不妄语者,确有此事。
 
    所以我经常说,学佛是一件事。佛法不是宗教的,因为它要求证,所以是科学的。科学的吗?又有哲学理论。所以它不是科学,不是哲学,不是宗教。但也是科学,也是哲学,也是宗教。它同一切宗教不同在于求证。所以禅宗祖师讲佛以一大事因缘出世,这件大事,变通讲是为了生死,其实,个体的生死倒是小事,一个宇宙生命的真谛,才是大事。它要人们自己找到人生生命的根源,如此见道,如此修持,如此成就,返本还元,本来无事……,就是这样一件大事。
 
    XX法师——习禅录影
 
    现在还有时间,离吃饭尚早,由昨天一天的检讨到昨晚的事情,今天上午我的发脾气,直到今天下午再来一个报告,现在要再来一次检讨,不过大家不要罗罗唆唆了,不要从盘古开天地说起。再要注意我今天早上为何发了脾气,大家自己懂得究竟如何,再检讨,再反省。不对的话,很抱歉,要注意,我还要骂人,再发脾气,不对要骂人,揍人……不会揍的,我也揍不下,因为吃的是素菜,吃得没有力气,吃荤菜还有点力气。哈哈!来!由和尚说起。
 
    XX法师:我这个人脸皮厚,不怕骂,我有疑,我就要问。
 
    师云:先不要说问的,我告诉你,说从昨天晚上到今天的结果,感想,先说了再问,讲话要有个秩序。
 
    XX法师:这个……
 
    师云:简要。
 
    XX法师:由昨天到今天,我觉得有一个不同点,就是老师要我去拜佛。凭良心讲,我这人有疑便不信,不信不是不诚心,就是怀疑这个问题,因为我怀疑古圣贤历多少年受多少苦,多少委屈,好不容易才能得到一点消息,而现在的各位大德都是学者,我比起来自惭形秽……
 
    大众合掌:哪里!哪里!
 
    XX法师:第一点、我怀疑的就是现在人的思想特别复杂,心机狡诈,但经老师三言两语,大家居然都能有心得,有领悟了,我的怀疑在此。昨天老师误会我有毁谤佛法的意思,没有领悟。其实我只是对大家居然都能有所悟了,有所怀疑。三言两语就悟了吗?悟了!这个东西可不容易。“豁搭”一下子,虚空粉碎,大地平沉,万法不立,竟然这么容易?这点我不信。那古圣给我们这些人擦屁股都不如了,我的怀疑在这里。请老师不要怪我怀疑,我这人是这样,我对一件事不信则已,既然相信,就要追根。可能我昨天太意气用事,并非对老师不尊敬,否则我不会到这里来,也不会对老师叩头顶礼,现在的一般和尚,现在的学者们,都以为自己了不起,足为人天之师,我不愿说得太详细,也不愿厚非人,但可怜一般和尚们叫居士们看不起。我虽然不行,但想在出家人中做个榜样,我希望能证果。我恐惧活不长,我求快修,我脑筋并不太笨,因此会活不长。这是第一点。
 
    第二点、我看世界局势很快有变化,所以恐惧,要想快一点证果得道。所以我不但向老师求佛法,只要任何懂道理的人,我都向他叩头,像那个学密宗的女人,我也叩头顶礼,但不是那么回事。我会针灸,密宗灌顶方法用的百会穴,“嘿”一声就插进去了,我学过,认为不是究竟法,所以舍之。这都是我本身求法心切的情形。
 
    第三点、关于我昨天到今天的修持情形,我觉得一个人只要能放下,当体便是,我今天诚恳拜佛,心中便起惭愧心,回来一坐,就觉心化掉,参下去了。
 
    师云:虚空粉碎,大地平沉。就是那么一回事。四个字一描写就不懂,被文字困住了。虚空哪个粉碎得了?大地哪个沉得了?等到有一天沉得了我们都没命了。就是这样,就是这一下,虚空粉碎,大地平沉,那是文人描写的话。
 
    你怕我不知道你昨天的意思?我还和你两个闹意气?我还真不懂你那个道理啊!嘿!愚痴种子!好多人都来向我解释,我还不懂吗?(一笑)我这个老油条,人世的江湖也跑老了,同杨管老说的一样,打流出身的,我什么不清楚啊?当然懂!我还会怪你?这是我对你的方法,管你有理没有理,把你一闷棍闷起来。这和从前宗师们手段一样,你一开口,话还没有说,一手把你嘴巴封住了,一鼓气把你闷起来,闷久了,靠你自己蹦出来。你懂得个屁!你以为我跟你两个生气,我吃饱了饭没事做,跟你两个生气。要斗气跟普通人去斗。跟和尚两个有什么气可斗。你全家饭锅都摆在两个大腿上的,没有出气桶。现在可以说明,这是大心大理,一番大慈悲的方法。
 
    杨管老就懂我这个道理,但是他慈悲顾惜你,怕你受不了,给你求情,请求减少拜佛。依我啊!今天要你拜一天,拜得你死去活来,看你打妄想不?屁个妄想都起不来了,那时候你真是虚空粉碎,大地平沉。就是他一念慈悲搞坏了,没有给你好好拜。要我,今天给你下了个狠心,准备中午不给你饭吃,你一直拜到那个时候拜得趴下去爬不起来。我叫两个人把你架来坐在这里,你看你那个时候虚空粉碎不粉碎,大地平不平沉。就是这个样子,懂了不?可惜他今天一念慈悲,把我也吊起慈悲心来。算了,算了,叫你坐一下,休息一下,下午本来还想狠狠地整你,你拜个两三拜又想回来坐了,唉!我也懒得花那么大的气力来管你。你知不知道般舟三昧是怎么修行的吗?
 
    再说,脸皮厚,什么叫脸皮厚?这就是你诚恳。否则假如你一气,包袱都用不着打,就滚掉了,那我也毫无办法,你以后出去不骂我才怪呢!我这是冒险得很呢!但是靠你这一点诚恳,我只好冒险试一下。你还真诚恳,你在拜佛,我心里在难过啊!心里在赞叹。但是又不敢赞叹,等于哪个小孩子,乖了,不敢说他乖,让他去哭,让他说这个家伙混蛋。你对我的意思都不懂,把我的话都误会了。我和那个叫苦的假法师一样,给你讲清楚了,莫以我真有佛法,骗人的,骗他们一些素菜吃吃。你再说吧!说下去,这一坐,坐下去以后怎么样?
 
    XX法师:这个心一直沉到底,说不出来的感觉,但这个东西不能把持长,可能是老师讲的话--见地不真确。
 
    师云:什么见地不真确,拜得不够。要拜得你死去活来爬不起来那个样子,我的妙法早就摆在那里了。杨管老对你一念慈悲,你怕他眼睛瞪得多大,眉毛竖立起来的威严。不像我,看起来嘻嘻哈哈的,其实心狠。我准备把你拜得半死,然后让他们把你一架就架过来了,反正这里有的是学武的人,还怕你拜死了,他还会点穴,一下就给你拍回来。嘿嘿!就是这一套妙法,你拜得不彻底,从今天起好好地拜佛。所有的东西都要参,诚恳忏悔,一拜就到了。
 
    你刚才说到了一个重点,你自己真正放下,真正忏悔就到了,佛经说的不骗人的,忏悔就到了。拜是劳你的身,忏悔是苦你的心,这叫做发心,这才真正发了心。你应该懂这个教理。所以讲你经教没有看通,现在你真正发了心,就入道了。我看你坐下来第一下非常好,到了后来,我看你不行了,我也就不行了,因为我懒得再管你。你逃不过我这双眼睛,到了没有到,讲话的声音都不同,举手投足之间都不同,没有这个本事,不要在此冒充七天老师,那是误尽天下人。那真“误”了,误了自己,也误了人家。你到了哪个程度,一点一滴我都知道。后来还是没有听我的,我叫你怎么办,怎么办,你道听不听的,又吃了亏。早告诉过你,这几天中,就是要迷信我,反正只有七天,现在只有一天半了,肯上当就是。人生天天上当,明明白白约定上人家七天当,是你很伟大的妙事。“肯吃亏不是痴人。”你偏不肯上当。再说,再说,没得关系,说下去。反正你已经修成不怕挨骂的本事了。
 
    XX法师:我今天这个定境啊,就是清净的境界,就是差不多这个样子,但是关于老师这几天所讲的,其中正提出了我几个疑问之点。比方讲,密宗的男女合修,我一直认为这个东西不是正法,我自己猜想,可能是一般不务正业的人假道骗人之法。这是我自己那么想。男女合修,天地间绝无此事。我参龙门派道士所讲的阴阳合修是己身……
 
    师云:不要多说这些闲事,大家都知道。
 
    XX法师:《楞严经》说:“若不断淫修禅定者,如蒸砂石,欲其成饭,经百千劫,只名热砂。”男女在其中打转,如何能成道?此第一疑。
 
    第二个疑问,是我多年打坐的经验,就是漏丹。每到相当阶段就漏丹,一漏时欲念需要,真的要命,不得了,不可说……
 
    师云:只有和尚坦白。
 
    XX法师:我为什么要去深山住洞……
 
    师云:不见可欲,使心不乱。
 
    XX法师:苦得很,内心苦说不出……
 
    师云:我爱和尚坦白。
 
    XX法师:今天老师说的这个方法很好,以后可能便无此现象。我东参西学,必要时总过不了此关,根本不能入定,可是黄老师在此闭关,坐了这么久,没有这个现象。
 
    师云:他年纪大,七十多岁了,生机衰微,如果他生机充满时,他会如何还是待考。
 
    XX法师:为了这个,我不知叩了多少头,但他们就不讲,苦恼得很。也许他们自己也没办法,只是讳言掩饰。这法子老师从前说过,也觉得对。但并不重视,以为如此随便简单,哪有此事!就没有彻底实行,以后老师讲这种方法真需要仪式隆重,煞有介事,才可以增加信心。
 
    师云:关于你第一个疑问,男女双修是帮助法,方便法,不去管它,不要去问,这是为多欲重欲众生,谋此一方便法门,不足为训。这个对出家人存而不论。你只要记住《楞严经》这句话:“若不断淫修禅定者,如蒸砂石,欲其成饭,经百千劫,只名热砂。”就是了。
 
    鲁-刘居士——习禅录影
 
    鲁居士:我在这几年的学佛方面,把握一个空相,一直搞到今天。对于怎样修行也不清楚。如何还要修行也不清楚。这次讲过后,同时听了杨管老和黄老先生的情形,我今天在您骂后,我懂了如何修为,我懂了。平常自认为悟后起修的“悟”是假悟,不是真悟,后面还有一个真悟大悟。所谓电光石火,那是假的,不要把这当真悟,要叫你根据这个起修。第二步工作,一面做功德。不力行功德来培养是不行的,我自己检讨,我有什么功德?我只有尽己能力,无论关于佛教或世法,有人找到我,只要力量做得到,没有不做的。第三步为持戒(这个持戒不是指忍辱、精进……而是专指淫戒),去年老师也和我们两个谈过,并且有几个方法我试过,蛮好,但最后还是不行。自今而后,要特别警惕自己,这是要事。
 
    我已花甲之年,还如此不长进,真该受老师的骂。今天老师大发脾气,我感动得躲在屋角里去哭,尤其看见老师对小和尚如此用心,更感激,因为他是我带来的,我希望为佛教界造就一个得道大士。
 
    师云:是!是!(师说“是”时,自己已悲泪盈眶,为和尚而感慨。)和尚应该体会鲁居士一番苦心。而且你要记得我两句话,好好参,“只恐不是玉,是玉也大奇”。
 
    鲁居士:再者,从此继续不断用功,保持清净下去。我这样说来几层。要同时并进,不是一层层的。我这理论,乃因黄老先生年长我十几岁,现在七十多岁,他应比我老得多,而他能一坐几个钟头,气脉发动,引起生机,我怎不行?第一、持戒不谨严。第二、未能继续长久习坐。我可继续不断试试瞧!当然我业力重,可能要时间长一点,慢慢来,修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。
 
    鲁居士:今天早上第一堂坐得很舒服,下午一堂也坐得很好。平常下午坐总差,今天下午一上座精神又好,他们下座后,我继续坐下去,觉得精神清爽很好。气脉上虽然没有其他什么,但身心愉快。好,其他我不要罗唆什么。
 
    师云:对!简明扼要,有意义,好似做文章一样。
 
    刘女士:我打个比方,我就像初学游泳的人,我这几天的情形,也可说是这五年皆如此。当初把我拉下水,老师告诉我怎么动手动脚,居然可漂起来,自己很得意,说我会游泳了。可是离开老师之后,怎么游几步路就不成了。这回我回来要找个不沉的东西,是否可漂起来不会掉下去。老师说我会游,我说我不会游,前四天就争这个问题。我说我真不会游,老师说你已经会游了。争到昨天,杨管老扔个救生圈给我,但救生圈扔过头了一点,我够不着。诸位同参说你是自由式、蛙式、蝴蝶式;我说快沉下去了。那时我预备干脆没顶了,那时我真想就不管了。我对老师向不赞叹,老师旁的不说,反正把我给摸清楚了,三脚两脚就把我一顿骂,一顿说,服服帖帖的。我现在的感觉,不管他见地也好,功夫也好,就像浮在水面上。诸位会游泳的人,我就是这么个比方。现在我四肢躺在水上,觉得以前枉用功,啊!就是这么回事。这是个初步的比方。
 
    昨天老师告诉我的,现在我把我所见的表达出来,就是我刚才说的,我实在是会游的。初生婴儿放在水中不会沉溺,就是人乱动,所以淹死人。是我们乱动动出来的。我就是好乱动,同时又贪自由式、蛙式、蝴蝶式,一概都学。到要没顶时,一式都用不上,只有喊救命的份了。昨天老老实实的,很听话的,专门一式来做。
 
    坐的情形--不谈见地,只谈功夫了。当时不是如梦如幻,就像人,我这人很不会喝酒,三杯就醉,昨天那情形像喝了一杯半,舒服,舒服极了,暖洋洋的,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。但积习难除,我本想这样坐一夜,但我有个毛病,害怕;另一个毛病又怕费电,我总得关灯躺下,但这动念就想到我得要刷牙、洗脸。虽然如此,在这一路做这些事时,人就好像躺泡在日本的澡堂中,不由你有杂念,但也不是完全无念。还是知道下地、打水、刷牙、上厕所。只有一个感觉,摸什么东西摸不着,拿什么东西拿不稳。所以很仔细地,我就慢慢慢慢地,怕吵醒大家。再把那个提起来,要好好保持一夜,不睡都可以,但结果还没想好就睡着了,一觉到天亮。
 
    早上醒后,由小腹以下直到足趾是暖的,软的、酥的,足趾缝都在冒气。所以今天起很晚,在床上留恋,舒服,这景象好极了。老师昨天告诉我,想法把它引起,化……若不是为上堂,不听见摇铃,真不想起床。那时要是谁来敲门,我想跟老师请假,能否饶我一天,我预备如此睡一天。我不能谈见地、功夫,一谈我就要哭。今天情形不同。从昨晚起我就止不住发自心中的喜欢,看见什么人都可爱,一切风景都美丽,连我那屋中的臭味都挺不错,觉得世上一切都可爱。
 
    师云:听!听!定境的功用,由定生乐。但仍非“吧”的一声的见道边事。
 
    刘女士:世上一切安详愉快,非常的乐观,人生可爱极了,人世值得留恋极了,这一天都在这中间。这东西提起就在那儿,放下也没跑多远,原来就这么稀松平常。从早到此时,身上不停地冒汗,整个指节发胀,手指缝好像在蒸馒头,发气一样,心平气和。说话时跟旁人聊天时,都在说,但说时提起来,搁在那儿,心中觉得非常妥贴,安得很,这回大概是真的了,恐怕就是这么回事了。我问老师,老师说信就信到底了,回去就这么下去,回去就这功夫做下去,再按今天所说的,一点点做下去。
 
    师云:我叫你功夫照此做下去,但须注意:“枯木崖前差路多,行人到此尽蹉跎。”
 
    王孙夏陆沈——习禅录影
 
    王居士:……老师昨天特别骂我们骄慢,我个人在内,过去都是自命不凡,很骄慢的。我来此天天拜佛,从前我不肯如此做,现觉拜佛一念澄清,说不出的一种感觉,我别无感应……但觉心里一念澄清,无上妙用,无上的道理。
 
    孙教官:先补充昨天报告,昨天我漏掉一点。老实讲,自己的经过就是平平淡淡。
 
    我现在自己正在此中,但中间断了,有大波折便断了,只是断时少,保持平平常常的心境时多。今天老师说梦境能自主,这点我现在有点退步了,很惭愧,这在我上半年还能做到,自己能改换梦境,恶劣境时能改换之,下半年便不行了,这是退步,这是补充的两点。
 
    今年和去年参加两次打七。去年是师父领进门,今年是修行在个人。这是两年打七最主要的不同点。
 
    夏医官:第一、在日常生活中我还是用止观的方法。第二、关于老师说持戒的问题,我听了,非常注意这个事情。我是学医的,在西医并不注重此事,事实上,此事与心理大有关系,甚至会影响神经衰弱,对生理的影响更不用说了。我这几年上这个当可大了,从此修为时确确实实地下功夫。一般都怕谈此事,关于遗精的事,确实最重要,此乃我个人的经验。三年前我已注意此问题,尤其地亲身经过好几次挫败。正在打坐好的时候又失败了。我觉得与节气有关,到某个时候甚佳。无形中阳气来,坐上一会儿,腿就发软,呼吸可以停止两三分钟,一直好,好到最多一个星期、十天的样子。这时大约已经是两、三个月没有房事了,忽然阳气来了,来后那几天我也知道要净化,老师也教我化法。但不行,功夫差,也没这时间。性欲日夜强,最后总是屈服了。事过之后,心里就想这没关系,这一点点有什么关系嘛,从前还不是天天有房事。结果晚上盘腿时就怪了,两膝盖头硬了,第二天就吃得多,精神可好一点。以前我就请示过老师,老师说对嘛!身体就亏了,所以拚命地吃,有点自然补充的作用。此理很合逻辑。并且这事与二十四节气有关;请大家有时候体会一下这事。老师教的方法要多去修,要使自己尽量出汗,依我个人的经验,老师教的金刚拳最有效,化得最快,这是第二个感想与报告。
 
    再说:我听了老师的佛学,老师智慧太高,一讲讲不完时就留下了。不但是科学的、宗教的、哲学的,听了才知道这个生理的大秘密,都在其中。现在一般西医都还摸不到头,起码还差很远;中医说得很抽象;我把中医的东西看了一下子,中医之高处,也是从禅定这方面来的,已是最高的了。为人类之健康起见,使一般人能得到益处,希望诸位智慧比我高的同参,你们写点东西,把它发扬出来,青年人中年人老年人都会得到好处。这是我报告的三点。
 
    师云:你这个问题,愿力对的。但是等待吧!等到机缘来时,集中一批科学家来研究。当然我已有方案在那儿,但我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把每一门科学都深入、集中。将来再说。
 
    你本人气质太虚,所以你脑力不够,定力不够,身体也不好,假身体。所以你走路脚跟不踮地,做事情也是脚跟不踮地,我懒得再要求你。夜里我叫孙教官把那个气功的办法转教给你,你好好做。气不够,还要补气,只修那个九节佛风、宝瓶气还不够,还是我后来教他那个方法,那么叫他转教给你。把气好好补起,脑力、定力一切会好起来,气充足了,运气也会好,你想发财。喔!做气功不是迷信,一个人气充足了运气就会好起来,财源就会发了,财气财气、财也来,气也来。你会看相的,你看那个不得志的人,你看那个生意失败的人,一看气色就知道了。你看要去借钱的人,连话也讲不出来,告诉你,就是气瘪了的样子。
 
    陆君:来这儿以后,我自己要起个疑情都起不来。打坐的情形,我的腿是最疼,最丢人的,但这儿天勉强熬下来,情况稍有改变。第一、直到今天上午以前,我这个脸上的肉绷得很紧,事实上并没有真的绷,但我觉得很难受。上午之后,整个脸部肌肉就松下来了,这是第一个进步的地方。
 
    第二个呢,照我平常的习气,别人打我一拳头,我不见得还手,而且很可能面不改色笑一笑,但我心里会想:你算什么东西?我要整你的话,你就跑不掉。可是在今天这个情况,有点改变,本来平常别人一向对我的批评,我都以为是对我的误会,我从未想到自己是真正有错失。今天承蒙萧先生很热心告诉我,个性强,要学得祥和一点。假如在上山之前他说这话,我表面一定会说嘿嘿嘿,是的是的,但在内心就会说,你根本就不晓得。可是今天不同了,心想我气质上未表露出这种暴戾之气的话,别人又提这话干什么,可见得是我有问题。还有,我摆桌子时,我向老总学会摆桌子的方法,规规矩矩做事,在以往来说,我是不屑一看的。
 
    第三、我这次发现自己有一个真正的“我慢”,可说在座各位没有哪一位的“我慢”像我这样高的。为什么?我一向这样想:“我是不会有我慢的。”今天发觉“我是不会有我慢的”就是一个最大的我慢。
 
    师云:对。不从心理行为上起修,怎可叫修行?
 
    陆君:所以我感到这次虽未真能明心见性,所得到的利益也比不上各位。但我想我这一辈子有这几点的话已经相当的受用了。
 
    沈教官:我每次打坐时,前面假想一样东西,从昨天起,我假想一个菩萨。菩萨是什么我也不知道,反正有个印象摆着。坐了以后,全身摇动,摇后我就怕了,老师教我念“南无阿弥陀佛”,我就念。念南无阿弥陀佛后,就由左右摇变成直的摇动,整个腰软下来,摇了半天,我还是南无阿弥陀佛念了。而且眼睛瞪得好大,精神特别好,那个劲就好像要杀人一样,全身胀,好难过。胀后就舒服了,我就睡下去。今天我观想南无阿弥陀佛。
 
    师云:你就照这样观想,这样念佛好了。只怕不能一诚到底。
 
    沈教官:我就观着,坐坐……当然我腿是很酸,确实很酸,老师要我不理他痛,下个决心不理他。坐坐还是要摇动。大概这时候老师处处地方注意我了,放松放松,呼一口气,整个后半身跟上半身好像离开一样,感觉还是有痛,但不想到这个地方,就不感到痛,想到痛就愈想愈痛,我就咬紧牙根,咬过去也蛮舒服。下坐时我不想下去,坐着也可以,就这么坐下去。
 
    师云:你念南无阿弥陀佛时,有没有其他杂念?
 
    沈教官:我假想灵光。
 
    师云:不是,杂念。
 
    沈教官:我没有什么念。我不是想菩萨就是想光,其他杂念没有。
 
    师云:清净吗?
 
    沈教官:清净,有时痛就是痛得烦燥,确实有点难受。
 
    师云:你们注意,沈教官的观念对不对?老修行们,分神帮助他好好念佛。
 
    萧黄杨——习禅录影
 
    萧先生:从昨天下午起,燥气逐渐消除,到今天上午,大体来说,燥气消至自己所满意的阶段。因为这几个月以来,一直就被燥气捆缚住了,用尽方法消不了。到今天上午才把它消下去,其他的妄想业力也慢慢地松下来了,这是第一点。
 
    第二点,这一年来最大苦事非见地,而是定不住,没办法,经过今天上午以后,我相信今后慢慢地定得住了。
 
    第三点,关于了生死之念,我在上次七会就有这个决心,但始终没办法,没真正地朝这方向努力。这个七会以后,此念更急,同时也正式立了成佛之志。
 
    第四点,本在此七会之前期,始终想到打七非常的麻烦,人力、财力,尤其老师的劳力,我自己又没有力量,麻烦太多了,不好意思的,我想这七会应是最后一个七会了。以后这事不搞了,搞不成的。现在看今天这个情形似乎又动了念了,这种样子到了今年年底再讲。这表示自己对这问题的深意,完了。
 
    黄老居士:对于修为的报告可分两点:第一点是戒定慧。第二点是色身变化。
 
    我自己入关以后已经两年,我拿自己来检讨一下,我对老师开示的情形,好像是很相应,但我现在晓得,我一切尺度,没有赶上,因为这个所有的,不及老师所说的那种尺度,现在是差得很远,是什么理由呢?我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形呢?我开始时听说过很多人都在关中看大藏经,我刚入关时也想看一点。末了,老师和杨管老就说在关里不是看经的时候,应该是做功夫的时候。于是我整个经都没看。
 
    第一年,我专精坐禅,坐禅的时候我就想入定,开始时我就尽最大的努力。第一年,差不多每天用十分之八的时间坐禅,其余的时间做一点净土的功课,念念经。第一年下来,成绩平平,也不晓得什么理由,大概这是大家所说的业障。但是我个性强,不相信有什么业障,业本由心造,我自己若是决心想变,不会有业障。当时进步很慢,但是色身上确实有一点的变化。
 
    我过去本来是修密宗,修密宗就是修拙火,我修了好久了,拙火依然没有上来。进关后大约二、三个月,这个可能不是拙火,因为照《大乘要道密集》上说,拙火有好几种,有一种一定由海底上来,也有一种散开的拙火。我那所起的发热感,是散开的,但一坐下来热得不得了。固然是由下面,但不是一定由海底上来,大概就是丹田这部热得厉害。就报告老师,老师说这也是一种轻微拙火的前兆,能好好地保持它就好了,或者稍吃一些补药,协助拙火。厉害得很,几个月后,天气渐热,我一吃一点东西以后,居然引起。这不能说心脏病,但与心脏有关,以后心跳得厉害,并且会头晕。这也许是业障。于是就把这件事情稍微停一点,这种热就慢慢没有了。
 
    第二个我看了天台宗止观中修四禅定的法子,我能办得到的事就是呼吸。我末了把肺部的呼吸停了,就是用丹田肚脐这里呼吸,这是第一件。第二件我就想停止消化。可能到了直肠二肠三肠有一个脉可以停,我那里真的想停止脉,用了很多功夫不能够停。但六脉非常慢,我自己把手拿来这个样子(手势――编者),都不知道了,不过当然不能停,脉动得很慢。头一年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形。但是坐的时间总不能多,顶多坐到两个钟头。到了第一年年底时,有一天,大概已经进步到坐三个钟头了。但是总不能定,我知道本来是定,没有不定的,但是我想来一个大定,始终办不到。到第二年,我打坐时间少了一点,我就稍微看一些经典。每天约坐六个小时。生理上的变化,在第一年下半年倒有一个事,也许这是很好的事,就是老师刚才所说的马阴藏相。马阴藏相确有此现象,但这是很怪的事。大家注意,因为我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,两、三个月完了之后,它又恢复过来了,也许是我体力衰弱,或者不知原理,这是第二个变化。另外还有个色身的变化,就是皮肤痒,痒得好厉害。开头没长东西,就是里头痒。西医说是过敏,吃了很多药,也不能见效。到了第二年,痒的时候又不一样了,就长出来了,一身都是,尤其最厉害的就是腿跟腰部。到现在都没好,这是身上的变化。
 
    第二个那天讲戒定慧的问题,我因岁数很大,持戒很严,但是戒和慧总不能够大发展,也不能定,也许因我年龄关系,精力不够之故。这个慧也不能说没有智慧,差不多在我未入关前许多不了解的教理,现在这两年之中都了解了。同时唐宋时各宗师等的各种语录都稍稍看了看,大概他们的情形我都能了解。所以理上我现在差不多可以得十之六、七,不过事上实证,我现在还不可能。关于六祖这个公案我参透了,我心里很高兴。这件事,过去我只晓得元(初)关住空,重关守有。且到元(初)关时,“见山不是山,见水不是水。”到重关时“见山还是山,见水还是水。”我还是透不过来,对这件事无法领略。到了这回,就是昨天我所说参到六祖公案时我现在很了解了。因为过去都是偏于一面,修空时偏于空,修有时偏于有。其实这一件事,空有一样。空对,有也是对;空错,有也是错。因这事本来不能有所偏。所以老师常说,你还是偏一面。我那时对“偏一面”这句话还是不大了解,现在我是了解了。
 
    这一件事一面不能彻底,不能算是悟。空有都是对的,空有都是不对的。所以在理上这个“见山不是山,见水不是水。”这固然是空,但有个妙有在里头。到了“见山是水,见水是水。”那个什么是妙有,那个真空也在里面。因此我可把元关跟重关二边拖个连系,如果这种连系可以拖得到的话,那么就是过去我们所知道维摩居士所说的“辩才无碍”,这个时候,当然辩才无碍,你说这个对也对,说不对也可以。这件事我现在可以打穿了,心中很得安慰。
 
    现在已是第三年了,本来这时应该叫“末后句”,以后懂了末后句,就是破牢关,对“末后句”此事我现在还不大能了解,为什么缘故呢?因为从语录上看,百丈第二次参马祖时,百丈聋了三天,他说这个就是一种末后句。还有就是对于德山托钵到法堂这件事也可能是末后句。
 
    再补充一下,过去对戒定慧这件事,在入关时很希望老师多给我指示。但是老师忙得不得了,这一向大家都知道,一切的事都是我自己摸,究竟我这种摸对不对,我自己都不敢想,只是把语录拿来读,念过一下,大概了解了六、七成。我再重复,末后句这事就是通身是口,如何道得?这是我由语录上看的一个,这当然不是我的本事。老师能给我一个加庇,使我这种地方,给我钳锤,也像百丈一样,使我耳聋三天,我才有希望。谢谢老师。
 
    师云:黄老先生请坐……我做总评,你们三位说完了来。
 
    杨管老:我今天没什么话说,老师今天指示修为的这个问题,从来我功夫次第上不注意这件事,八年来我都不在这上面。因我擒贼擒王,只求明心见性。现在承老师印可,我已有所入。应该走修“定”的功夫了,今天的指示,就是在习定的地方下功夫。以后要看习定功夫的程度如何,如果定了,身体的变化自然而然对了。一个人走向功夫方面着手,功夫对了,知见方面也可以进步。不过我始终是走知见的路,而不向功夫上做。现在第二步也应走有方向,就是做定功。我并不希求做得气住脉停了,只是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,一概不住,任其自然,顺其自然。在定功上,过去不注意的,希望在功夫上让它能沉得下去,放得下去,定下去。能得三昧定否?让它自然,我不希求。这是我个人的态度。
 
    第二点、就是黄老师所讲的,我在此要做个补充、提醒。因为老师前天已经说过,前头是无、空,后头是有,但是有是有过了,还要注意没有,这一点就是说本来无,后头是有。唉!那么如果这样翻过来呢,六祖的第一偈子,还是开悟的,假使不开悟的话,五祖这个法不会传给他。昨天我没答复你,今天我答复你。不过还是要经老师认可的。我们俩要驳一驳,在功夫上要驳一驳。
 
    师云:现在我们做一个批评结论,这个结论大家诸位讲的差不多,每一位都有了答复。现在要做他们三位大士(老师戏称――编者)的结论。萧先生今天用功的情形我是知道的,姑且不说他了。其次黄老所报告的这个情形应该吃棒,要吃五百棒,可惜他年纪大了,吃不起棒。(一笑)
 
    黄老居士:记一下账,记一下账。
 
    萧先生:我替你代挨了。
 
    师云:第一点、黄老居士讲初关重关这些情形,知见上都对,差不多。但一直忘记了一个东西,我要你求证,不要你搞禅宗这个东西。你都晓得,人家标榜我为禅宗,我有时也标榜禅宗。可是同我往返那么多年,你经常听到我说,我对于宗下公案那么熟,《指月录》那么熟,这些什么语录那么熟,我现在丢得光光,大如明朝一个法师所说的味道:“老去叫人唯读易,年来下座不参禅。”什么道理呢?由平平易易,稳稳当当的路子走,要求证。
 
    你知见说是自己对了,你自加上冬瓜狮子印,刻起放在关房里,自己乱印证,又到重关,又到了哪一关了,其实还坐在关房里,哪一关都没有到。知见上到了,妙有应用没有到。用功呢,非常执著,拿这个执著法来用功,又不活泼。参禅呢,非常大胆,做了许多的假定,这便是不该,很不该。话虽如此,值得赞叹的,七十多岁的老人,这样下来用功。你们认为闭关很舒服吗?你们来搞搞看,不舒服的。这么活活泼泼的一个老人,硬来闭关,叫它个名称“闭关”,被关起来,这个并不自由。他老头子一诺千金,自己总算闭下来。现在快了,现在他晓得计算时日,晓得马上就要出关了,晓得打算出关的主意了,快了。但是功用见地是配合如一的,没有到。妙有不是这个道理,他们两个同杨管老今天都犯了这个错误。今天我有一堂法专为他们三大士讲的。非常重要,非常重要,可是不准录音,不准记,你们也不留意。这就是说你们信心不够,什么道理不够呢?我把修为的经验告诉你,不会错,照那个样子呆板一点来,单提一念,叫你观想一个东西自有妙用,就是要你们反省,大反省过去的。
 
    萧先生:是这样做,是这样做。
 
    师云:你是这样做,我没有批评你呀!我早知道啦。
 
    萧先生:(笑)
 
    师云:——习禅录影
 
    师云:所以要你们注意单提一念,在理论上杨管老那个办法也对。把它空掉,还是这样下去再看看。但是中间有一点,这一点,他没有注意,没有听到,他想就凭这个见地就下去,慢得很,以为慢不要紧,非也,是反省不切!黄老同样的犯这个毛病,犯得很大,而且还有不同。老实讲,你闭关我同你见面比同杨居士见面还多呢,下半年这七、八个月是忙一点,天地良心。但是我今天告诉你,我少来看你,便是无形中给你的棒,就是你不听话,七十多岁……
 
    黄居士:我肚子很饿,软饭给我吃得很舒服。
 
    师云:不行,不行,如果要这样办,我也只好由你。事实我很诚恳告诉你不行,你要信我的,不信我的只好由你去。因为我发现你今年有点自以为是。你年纪很大了,我不好抓破面皮来,只好给你软棒吃。告诉你,不会错。否则你就是说,干脆就是不信我,不信我,我有什么办法呢?只好给你软棒吃。怎么样?那你搞吧!就这么搞个三年出关差不多了,就是这个道理。所以希望你两位注意,假定像黄老,凭他这个样子三年出关,在当今之世,足为第一流禅学大师,没有问题,不但国内,就在国外,以他的英语,讲禅宗都没有问题。
 
    他经常讲,他为我做敲门砖。这是个愿望,他这个人也真是诚恳诚心的,真心为了我,他出关以后要出国弘法,为我做敲门砖。做开路先锋。这些意思我都非常感谢,但是你始终不了解,我懒呀,懒得很!天堂都不想去,哪里肯去喝洋苦水。中国人,自己家里的孩子都教不好,哪有工夫管他们。我之希望人家成功没有别的,我都是为别人。我只希望你成功。跟你俩说笑,说给你求个证明,实际上希望你成功,所以,告诉人家的话,都是诚诚恳恳,一而再,再而三,三而四,如果不听的话,只好就说“行!行!”“对!对!对!”,我只有用这办法,用老油条的办法。所以希望你也要恳切,接受我所告诉你应该怎么样修,不会错,否则就成了问题。所以这一点,你们今天辜负了我一番好话。
 
    不过明天再来,自有道理,你们理没有搞清。但是我所希望的,刚才我提了孙教官的话给大家做参考。同时大家都要注意,没有什么,一句话,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,不会错。人要有上当的精神,上上当看,听他这话办办看。可是老先生,我几次发现你并不听话,你这样有个道理的,所以我上堂开始骂骄慢,包括你在中间都骂了。年龄的骄慢!你想无论如何我都还可以当你的祖父呢!虽然你没有这个心,潜意识一会有这个东西,所以在经论上就说骄慢这个东西,是无始以来的,所以你不听话。年轻人我又骂他太听话了,我也讨厌,我说东就东,说西就西,变成一点个性都没有,一点智慧都透不出来,我也讨厌,学禅也不是这一类人。调皮而诚恳,怀疑而恭敬,求证为自己才对。
 
    所以,我希望你注意,不妨拿今天的事稍稍想一下,今天我有一堂话怎么讲,而且讲修为的过程,中间有一点是怎么讲意生身的非常重要。只要呆板上当试试看,方法用不上路,可以问我,应该怎么办,我会有办法告诉你怎么办,这个样子才对的。这是一个话头一个疑案,希望你这样做。假使真正依照我所讲的,那我可以保证,拍拍胸口,这两年多来的还不止于此,还有更大的成就。依我的想像,我的想像有经验的,不会错。
 
    因此,这一点希望你还要放下,放下再来,来得及,快一点。这个事情佛经上说的话没有问题,不会错,有人七天都证大果位,否则佛就是打了妄语。七天就证果的都有,太多了。所以今天到此这止,不必多辩,不必多想。诚恳、忏悔,是我所希望的。至于接受我所说的,只限这七天之内,过后,大家老朋友,不算数。散会。
 
    师云:变化气质,在佛学的术语就是去障碍。大家都晓得,佛所指出来有两个障:烦恼障与所知障。看了大家都以为懂了。什么叫烦恼障?什么叫所知障?大家有切实的体会过吗?恐怕很少。都以为人生遭遇痛苦,谓之烦恼障。这都不合理。理就是事上明出来的。
 
    痛苦、恶事固然是烦恼,须知善事也是烦恼;贫穷是烦恼,富贵也是烦恼;失意是烦恼,得意也是烦恼。妄想不净,即是烦恼。什么叫所知障?世间的一切知识是所知障;知道了佛学的道理,出世法,在未证道前,更是所知障。
 
    学道的人,对于世上每一句话,每一种学问,都要拿它在自己身心上打了一个转,切实体验它,把它融化了、理解了,这个才是真知见,也才是功用。大家都没有反省,都是拿自己来看这个知见,知见是知见,我是我,配合不起来的,必须见地与功用合一才对。对这些,你们都不知道,知道的也不深刻,不深入去体究。烦恼障与所知障,处处障碍你,此二障形成习气,很不容易解脱。
 
    我们粗的习气容易检察,细的习气最难检察得出来的,乃至于说十地菩萨习气还没有断;等妙二觉菩萨,在金刚喻定中,断最后一品无明,细的习气才能净尽。这些话都不要轻易地听过去,至少你要晓得我这个朋友不错的。孔子讲友直、友谅、友多闻。我这个朋友对你讲直话;也非常替人着想、原谅人的;同时,在知识学问上,也不太浮浅,足可替你解决疑问。但还不是“不请之友”(经称:菩萨常为众生不请之友――编者)。至少有时候肯跟你说直话,这是很难得的喔!也许我死了,你想再找这样一块活宝开开心,还不大容易找呢!所以这样一个直道而行的朋友,多留意留意他的话,不会错的。我做学问啊,每一句话切实体会它,没有体会过来话我不说。
 
    刘女士以后千万要改,你的一身习气,病根在哪里呢?还是太好胜,受人恭维惯了的自信。同时,文字、思想是最大的障碍,所以学者文人很不容易成道的,不如一个无知无识的老太婆。从佛法立场看文字,称为慧业,这个慧业不是般若那个慧,文人学者慧业重得很的,比什么都重。男女之爱这些业重啊!呵!你不晓得文人慧业之重啊,那不得了。所以大丈夫,提得起,放得下。譬如这个打七中间,我叫你好好整理这个记录,很有意义的,但是你真正说拿七天来整理,我又不干了,我这个人兴趣主义者,这种事情啊,留之误人,不留也罢了。天地间随时随地有人讲的,何必要我来罗唆,还是你自己用功要紧。
 
    现在我是对你这个机,恰恰我碰到你这个事情了,指出你这个业障与病根所在,好好地告诉你,要痛彻地改。这个很难的,此之所以我叫你要用道家的办法,这个道家并不是那个转河车、修道的道家,而是指老庄。你多去体会老庄的道理,或者多看子书,就可以懂这个道理。
 
    我是阔也阔过,穷也穷过,饿饭也饿过,玩也玩过,独立孤峰也经历过,人生的境遇究竟如何,都把它体会过,就是那么一回事。除死无大事,讨饭到了头,有什么了不起。举天下的毁誉,在所不计,只要仰不愧于天,俯不怍于人,有顶天立地的志气,这才是道,是真道的话。
 
    在这七天当中,我们所以要上山来,是为求道,为明心见性。这个目标确定了,念念只向这个路上走去,假如七天以内能够做到这样,是大英雄、大豪杰、大丈夫;即使不能做到,在这七天当中,也不能马虎,至少要做到这个程度,这是起码的要求。并不是说七天之后,下山去就可以马虎。若是大家做不到这样,那也只好由你去了。
 
    所以佛家有一句话:“出家如初,成佛有余。”这是讲那个人一念真心出家的时候,那个诚恳的决心,没得话讲。出家人一辈子修持都像开始出家的那一下子的精诚的话,那他就成佛有余了。《华严经》也有“菩萨初发心时,即成正等正觉”的道理。“出家如初,成佛有余。”刘女士要检起来,不管它一天半天,乃至还有一秒钟,你要检起初心来。正月初一从美国赶回来,第二天上山,那个诚恳追求的心情,要保持下去,人不能姑息自己,一姑息就完了。不但她一人如此,大家都要警觉,一切道理大家都要自己警觉反省。
 
    我能够体会到什么呢?我就是肯遍学一切法。你说你文章好,好!我就搞搞文章,搞到差不多也会了,又把它丢掉了。反正你说这一套你会,我也必须要会一点。你说你科学了不起吗?虽然我不是科学家,但你那个常识我也要摸一点,知道了,就丢掉。但不能不知,要知而能舍,才可学佛学道。但是我有一个专门深入,锲而不舍的,那就是我必须要如何证道。就是这个事,其余的那些都是花花朵朵,不足挂齿。文人慧业虽然不是好事,但也不能不知啊!“佛能通一切智,彻万法源。”千万不能够抱到头陀心情,只求自度而已。修持的方法上呢?要走方便多门,归元不二的路子。先抓到一个来求证,这是初修的方法,等到一通百通,大事了毕就好了。
 
    至于差别智呢?所以佛家又说这个话了:“根本智易得,差别智难求。”见道以后,要能够彻万法之源,能够赴应每一众生的机缘,这个就非要广博不可了,这是差别智。所以善财童子见道以后,还“烟水南巡五十三参”,参学更多的大善知识,这些大菩萨有各种的法门,他就学习各种的法门,以求融会贯通。最后进入弥勒楼阁,善财童子先在外面转转去,转不进去,没有办法,没得门嘛!进不去。回头一看,弥勒菩萨站在后面:“善男子,你要进去?”“是啊!”弥勒弹指之间,楼阁开了,进去了以后,哈!重重套楼,阁中套阁,房子里头套房子。
 
    没有进门以前无门可入,进了门,又发觉重重无尽,深啊!深了又深啊,迷了又迷啊,庄严了又庄严,美妙了又美妙,穷之不尽啦,但其中却头头是道,门门相通。然后再回到他本师那里,大智成就的文殊菩萨身边,也就是根本智的那个地方,还是回到一念不生,了无可得,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的本地。然后,从普贤菩萨发大愿心,广度众生,永无穷尽。十方一切佛菩萨,皆依般若智慧和宏愿的成就而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最后华严会上,所有的菩萨异口同声,回向西方极乐世界,南无阿弥陀佛。就是这么一个组织。所以,大家要赶紧求得根本智,根本智透彻了,差别智其实也容易得很,一望而知,一学就会。这个不是理论,配合经验告诉你们。所以学佛啊,真正愿力坚定,那有什么难处啊!
 
    如果像他――和尚说的一样,那么我们现在人比古人行啊,笑话!在三藏十二部经典里有多少记载,有人言下顿悟,得法性住;有七天证大阿罗汉;至于菩萨呢?你查查佛经看,那更不要说了,有些菩萨,话都没有说,就成功了,那更快。古人也是人,现在人也是人,人哪里还分古今呢?说什么人心不古啊!这种话都是没得智慧,没有愿心的话,我们跟着世法上只好那么说人心不古,世风日下啊!其实,人的智慧无古今,都是一样的,就是看你有没有毅力决心。一念专精,无事不办。
 
    现在人有一个毛病,只是习气大一点就是,比古人更偷懒,这是真的。因为物质文明进步了以后,人爱贪图物质依报的享受,依报的享受大了,自己顶天立地的精神、法性身的正报,反是萎缩了。若说现在人心更坏,从前人好,也不见得。你看现在人做慈善事业不要别人讲劝呢!个个都是喜欢做。以前农业社会悭吝啊,钱赚得辛苦啊,所以能够做社会慈善事业的人,能够做一点善事的人还是很少,因为经济不充裕啊。现在的人,你看是怎样呢?社会慈善事业,大家普遍在做,你没有看到做好事吧!报纸一登,到处都来了,一样的,人心无今古。
 
    你看我喜欢提倡古道,喜欢讲这些陈年老醋,但是我也喜欢今啊。道理是要体会,有些是要智慧去探寻它,要参出来,要深刻,不要肤浅。什么事情啊,半面一看,就以为自己懂了。要深入,深入,把身心投进去了才行。做学问都必须这样,何况求道。
 
    王同学——习禅录影
 
    (此时,王同学正在座上,气机发动,又自动打起拳来,有如密宗金刚亥母拳路。他并未学过,都是自然而来的。)
 
    师对王同学说:王XX!停住它!你们知道他这是何故吗?心念一空,气机慢慢自己发动了。因他见理不明,自己不能完全做主。假如外面传神拳的人,就由此变成外道法门,何以如此呢?他不知性命之理,灵知之性被自心迷了,久而久之入魔境去矣。那么为什么你们有此现象,我就让你们搞呢?这是一个大问题,因为告诉了你们原理,只要中心有主,可以自由做主,就可暂时玩一下,有助色身的健康。普通学这一套的人哪,不能自由做主,等身上这一股力量跑完了,静下来时,人也是半迷糊的状态,那就不可以。
 
    学佛的人,要注意听啊,见地功用,缺一不可。功用就是功勋,打坐禅定都是功勋边事。功勋见地都须要配合的啊,这是修学佛法的一大原则。何以说呢?佛在显教经论上没有这样有系统、有条理地给你说明白,它是散置在各处的。因为佛经是当时讨论的对话记录,要注意听啊,不要贪图静境啊!这个时候很要紧,不管程度深浅的,都要注意听啊!
 
    在密教呢?它又着相于修法的功用,太着相了,而整个修为的次序,又没有条理化、系统化地坦然说清楚。也许是诸佛菩萨有意留此一法门,要你自己的智慧去参透,自己去融会贯通。所以禅宗初见道时叫做破初参,得见性空。在经教上呢,这个时机也叫做得法眼净,比较能够看清楚正法的真谛了。
 
    依此再深入,大而言之,也就是菩萨得无生法忍。无生,就是一念不生全体现了。所谓忍,就有切断的意思。如何是无生法忍呢?是身心皆忘,身体的感受、知觉一切皆忘,身心皆空,等于这位法师所引用道家的话:“虚空粉碎,大地平沉。”只有这么形容它了。无生法忍,是拿教理的名词讲;禅宗门下,就叫破初关,后来也叫做破初参。破初参是后世的话,因为抱到一个话头在参,把这个话头参破了,得到这个境界,所以叫做破初参。但是有些禅和子,把话头参破了,已经悟到那个理,功用却没有达到这个境界,所以仍旧不能说他已经破了初关,这是个大关键。要真正达到这个实际理地,参也参破了,见地功用都到了,才是真正的破初关。
 
    破初关的功用如何呢?就是四禅八定的初禅二禅之间。怎么样说只在初禅二禅之间呢?此时见地上只是见到空性的一面,功用上就是心一境性,定生喜乐的境界。
 
    喜乐发起以前,有两个可能的趋势。哎呀!其中的岔路,细微末节,我还懒得讲呢!一时想不起来了,此时没有这个机呀!我就想不起要讲什么了。给你们讲实话,因为我说话的时候,心中没得准备,没得事,空空洞洞的。今天讲完了,又觉得明天就没有什么可讲的。到明天,又有一个人进步了,他的功用见解需要再加剖析了,那我的话又来了。总之,一切无心的好,有心处之,就变成世间知见,那就有穷尽了。无心而处,应机施教,随因缘而说,理无穷尽,话无穷尽。因此,你们心念之间,一举一动,一思一想,一个情绪的闹动,大概我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,这并不是神通,只是慧力而已。因为众生有意,而我无心,有意入无心之中,所以就反映得清清楚楚。这话不是我说的,你们看《大智度论》等经教上都有。
 
    刚才王XX的抖动,就是身上气机勃发。气机勃发不是气脉动,也不是拙火。等这个状况过了,还有好几个阶段,慢慢浑身软化了,毫无力量,如醉如痴。也许有人软一两天,三四天,七八天,不一定,也许一刹那之间过了,然后才得真正的气脉畅通而定,定生喜乐,可以得心一境性。定心坚固,可以达到气住,还不到脉住。
 
    此时最容易贪着定境。要想翻身呢?难喽!怎么难呢?正如憨山大师所说:“荆棘丛中下足易,月明帘下转身难。”一个立心修持的人,要在烦恼丛中,想要求得一念空相,还算容易,并不难。但在清净事中要你转身就很难了。所以维摩经说菩萨看二乘入定,如地狱一样,就是这个道理。要想由空而见有,也不容易。
 
    观明点——习禅录影
 
    我要你们观明点,或者先利用一个灯火作引子,这一点光明的观想是外光,由此引起自性的有相光,不过还是“子光”。若能事与理冥会,才是子母光明融会,进入自性光、无相光中。程度没有到的,听了种一点善根,不要乱去修为,这个法子专对他们三大士而讲,他们自己心里有数。有这个程度,才做如此修持,由这一个要起用才对!没有这个程度,没有见到空性以前,不要做如此修为,否则就是你自己误了,耽误了的误,不是那个悟。
 
    观一个东西又如何呢?你说不容易观起来。是吧?唉!太容易了,这个(指一人)笨家伙,他前天给引了一下观起来了,昨天又忘了,又是观不起来,他说好难喔!我说怎么难,大轻松了,后来他懂了,哎!太容易了。我讲观个东西哪,你们都着意去观,其实不着意就起来了。一个个都看过蜡烛的火光,你在佛前点灯,不是看得很惯吗?不要用意去看嘛!你现在稍稍回忆一下佛堂那个油灯,就是那个光,不就清楚了吗?不在内外中间,就是那么现成,没有位置,不管他身内身外,先定住嘛!但不能用意识妄想……对了,就是这个意境,就是这个意境,一点都不要用力的,不增不减,你一着力就不行了。他昨天懂了,哎呀!太容易了,我本来意境中自有一点明明亮亮点,就是这样,他懂了。
 
    心一境性也便是定到这么一点。你要晓得,心一境性虽然不是妙有,但在凡夫及二乘而言,这一点意所生的,谓之假有。系心一缘,制心一处,止止定定,久了再说。菩萨了解了这个理,见了空,这个谓之妙有,真空中生的妙有。就是说,明明知道是自己意生它的,有意把它造出来的。但你要注意啊!自性的空呢?依然如故,并没有因着这一点而变更。换句话说,因着这一点,因造起这一点,不妨碍你所见的空,就是真空中加一点妙有,等于禅宗后世祖师,如仰山这般大师们,最喜欢画一个圆圈,中加一点。这个圆圈代表空洞灵明之自性,嘿!这一点,你真正把它管带住了,就可了解,空是体空,体性空便是法身。同时了解现在性空中,自己给它有意造一个有,就可修成报身。这一点有,生生不已,也随时可空,千变万化,都由心造,这就是化身。这时三身具足。了了常明,亦了不可得,就是你的幻化空身。当然大家没有修到,其理如此,其事也是如此,这是我要告诉你们的大秘密。
 
    人,大家都要当祖师爷,要作大菩萨啊!都不是想争名位啊!救世界救众生,要立下这个大愿。不要随便听,这是说笑话,顺便也是鼓励之意,所以我一定要你们这样修。啊!你们年纪大了的老参菩萨,修行有实证的,不会错,不会假。你不相信我至少可以相信自己,怎么样相信自己?你们一个个在社会上都是英雄人物,那么大的年龄,那么辉煌的经历,还怕上谁当啊!我还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把你们骗得了啊!还不是自己不相信自己么?相信自己吧!他那么讲,我就那么试试看,做做看,道理会出来的,而你们不,这个就是魔障,自己成见把你障碍住,不听这个话,不照这样做。
 
    这个定到心一境性,这一点,这个不要着力观的,XX!看看你怎么又……我紧跟你讲,观想有什么难呢?你经过的地方一回忆就起来,这也是观想的作用,它和回忆的作用是一样的,密宗谈观想,难呢!他们都是有意去造作。那几十年你也搞不起来的,造得出来吗?这样空无所有的地方,你给它造出另外一个东西行吗?
 
    意境真空,稍稍一带,唉!回忆一下,你看,呀!你看那个光明,那一点火的亮光马上现前,开着眼睛容易回忆得起来嘛!渐渐惯了以后,闭眼开眼一样了,把它拿到自心上来,拿到内、外、中间,随便你放了。由些系心一缘,定定定,一念万年,万年一念。我叫了好几天了,没有人理我啊,我好可怜哪,一个人都不理我啊!
 
    就是这一个,把它定住,妄想尽管打,不妨碍他,你反而会讨厌妄想,不空自空,你才看到自性的妙用:“善能分别一切法,于第一义而不动。”你才了解六祖说的:“何期自性本自清净,何期自性本不生灭,何期自性本自具足,何期自性本无动摇,何期自性能生万法。”定久了,所谓变化气质,百病皆消,身心转变。所以我讲了好几天参学的经过,赠送给你们作参考。道家密宗这些气脉之学,其实都是自性本自具足中事,自然来的,定力充沛了,到达气住、脉停、浑然大定。然后依此一路,起而用之,无质当中就会生质,唯物论这个物质的质呀,生出这个质来,无相当中就生相。如此可以达到身外有身,百千万亿化身,三身圆满,四智具足,三明六能,自然如是。
 
    话就是那么几分钟说完了,功用看你的,福德看你的,修行靠智慧,配合上做人处事行履,“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。”如果你真正能够系心一缘,定住了,哈!你的习气自然就改变了,你的反省力量就强了,自己觉得都是错。
 
    所以我昨天晚上也在发脾气骂人,前天是金刚努目地骂,昨天是菩萨低眉地骂。可怜哪!我一番苦口要求你们,希望你们成功啊!把我的经验所得,尽量贡献,嘿!佛法就是那么怪,有时候你跪在他面前送给他,他还不要呢!所以我才狠起心来,下了一句重话,我说你们骄慢,此亦骄慢之一,“我慢”!被我慢挡住了,自己把所见的挡住了。所以古人说:“老去教人唯读易,年来下座不参禅。”搞怕了,大根器、大决心、大智大仁大勇的人少哪!得少为足,半途而废的人多啊!
 
    非要经过这个东西,你才能说真空妙有的融会,妙有是真妙有,不是理解上的。所以说,光拿禅宗公案、机锋、转语拚命盲参,嘿!你太笨了,笨得一塌糊涂。
 
    说到修证!要如何修证?非要把它参破。这一些奇言妙语,机锋转语都会,有什么不会啊?中国文学修养高一点,老庄熟一点,那个庄子的机锋、奇言妙句才多呢!那有什么了不起,浪费时间!枉用功夫!用功!就要这样:自己拿个蒲团,检察检察自己的习气变了没有,爱琐碎的变成不琐碎了吗?骄慢的能够谦和吗?罗唆的变成不罗唆吗?好吃的变成不好吃吗?懦夫立而顽夫廉啊!
 
    (杨管老听到这里,合掌念了一声“南无阿弥陀佛”。)
 
    师云:好好地用功啊!
 
    师云:刚才都说了,说得很明白了。至于祖师说的:“末后一句,始到牢关。”“向上一路,千圣不传。”非不传也,当然传,不然还叫圣人?那是自私自利。卖膏药的才有个秘密,留一手,那是混蛋!我讲错了,不是混蛋,是混饭。圣人者,大慈大悲,大仁大爱,哪还有不传的?非不传也,是你程度不到。何以说“末后一句,始到牢关”呢?是一件事情。牢关者监牢也,坚固的一个牢狱。三界如牢狱(欲界、色界、无色界),身心就是个小牢狱,三界就是宇宙,世界就是一个大牢。出离天地这个大牢,确有这一件事情。你把这个妙有修好了,我再告诉你。“向上一路,密不通风。”通风!绝对为你们通风报讯。
 
    打七不容易——习禅录影
 
    (此时韩居士躺在禅床上作睡功,忽然全身僵硬,不能动弹,脸色转黑,气喘如牛,越喘越粗,越短促。)
 
    师云:法师,准备打他一针。
 
    XX法师:啊?怎么回事,我还没搞清楚。
 
    师云:哦!他起不来,动不了。
 
    XX法师:想办法把他弄醒?
 
    师云:人是清醒的啊!只是动不了,一身四肢就是动不了。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。
 
    XX法师:要针灸……
 
    师云:对!你试说看该打哪个穴道?
 
    XX法师:打人中。
 
    师云:错了。打人中,没得用。这个时候他头脑清醒,不是昏迷。
 
    韩居士:我是头脑清醒。
 
    众:还在说话嘛!还在说话嘛!
 
    师云:起不来,没有用,这个时候比较好的办法就是推拿、按摩,但是推拿按摩这是外在的,没有别的办法,只有这办法,再不然就迟了,就是西医来可以灌氧气、打强心针,这一套。
 
    XX法师:他的气机没有停,打百会穴可以吗?
 
    师云:那倒通,这个对了,百会、涌泉,涌泉穴可以打,对了。
 
    XX法师:变更一个部位,他这个气脉给打通就行了。
 
    师云:这倒行,刚才你说打人中,这是昏迷的可以打人中,打百会,打……
 
    (法师替韩居士打百会穴)
 
    XX法师:我以为他昏迷的。
 
    师云:不昏迷,不昏迷。
 
    韩居士!眼睛张开!现在马上坐起来,就好了。你下午一定要叫沈教官教你作运动,以后要多作,可以健身。以后碰到这样的情形,就呼气。否则,没有办法呢。刚才你身上还是暖的,并没有冰冷。或是有人帮助你作人工呼吸,嘴对嘴,就是这种办法。
 
    韩居士:我就是喘粗气,喘粗气。
 
    师云:刚才气喘得短得很,只到这里(指颈部)。愈来愈粗、愈粗。放心,不会要命的。现在日本有一种睡病,一睡两、三年,病人就瘫在那里。你这情形和这病有点类似。心里不要惊慌,照常念佛,久了也可以起来,不过,很要一段时间就是。
 
    韩居士:我不晓得时间。
 
    师云:假使你懂了这种呼吸方法,几分钟就可以起来了。
 
    韩居士:我愿意起来就起来了?
 
    师云:你愿意起来就起来了,不愿意起来就躺着,顶好念佛。有时候可以撒撒娇,叫太太煮一个鸡蛋给你吃吃啊!(众笑)
 
    韩居士:我没试验过吃东西……
 
    师云:像这个打七,还好办,都是知识分子,头脑都很清楚。有些人来,他这个头脑本身脑神经就有问题,那些人糊里糊涂的,再加上有些没有知识的、迷信的、搞宗教的、那你要注意。他一动,碰到境界,配合那个迷信观念、幻境、错觉一来,就入魔境。文的还好,武起来实在没办法,真还要沈教官这样一两个会武功的护法,武起来就擒拿,把他拿住了,不然就把他吊起来,硬是把他吊起来,真正发了大神经就吊起来,把双手双脚给他吊起来。悬空挂起来转,转得他头昏。转昏头了让他去。
 
    告诉你,这是治精神病的妙法。发疯的人啊,现在是送精神病院。中国以前不是叫精神病,叫做痰迷心窍,一口痰堵住心窍,灵光堵住,实际上也是脑神经一个地方有问题。最好的办法使他呕吐了就会清醒。所以以前疯子拿大便来灌他,大便一喝下去会呕吐。但是你拿不住他呀!他也不会乖乖地让你灌。
 
    我在四川参学的时候,听说有个神庙灵得很,疯子到那里就好了。有一次,看到有个疯子,家里一大堆人把他架到这个庙里。疯子力气大得很啊!有一个神童,是神要在他身上附身的。疯子来了以后,就请出这个神童来。神童就靠着佛案,拿张凳子坐着。
 
    这个神童呀!第一下同王XX一样抖起来了,完全同他一样地抖,抖抖抖,打起神拳来了。接着这个神童就下来了,个子比疯子还小。本来这个疯子,三、四个壮丁都架他不住,神童下来以后,这么一抓,疯子的两手就给他拿住了,拿绳子一捆;再把他这个脚鸭子浮水,两手两脚就吊起来了。那个大殿上有个梁柱,这个神童把绳子一甩,就甩过了梁柱,(这平常人不容易做到的。)这一抽,就把疯子悬空吊起来,不管他三七二十一,就给他转呀转呀转圈子,转得很快,转得很紧,绳子转了几十圈以后,呼!一下,他放手了。绳子那么转了倒回来,呜!一倒转来,把这疯子转晕了。啊……就吐。咦!我说这真是菩萨,这真灵。对!人这样悬空一吊,再转晕了,只有呕吐。生理上天然的,只有呕吐。所以他药也不要吃,咒也不要画,就把他治好了。
 
    所以打七不能随便搞,我经常叫你们要带药,有时候强心针啊!外伤药啊!都要准备好。现在我不怕,我们这一堂人都是老油条,自己都晓得招呼自己啦。
 
    以前在大陆上搞打七的时候,那真是害怕,有些人硬是这样,有一个人脸都歪,都发乌了。问他,会讲话,他说看到一个人,一个魔王,好凶恶啊!移山倒海来压他。唉!你有什么办法,有什么救星啊?那是一个老太太,六十几岁,人已经蛮苍老的,没有什么知识的,她硬要蹦来参加,你有什么办法。俩夫妻,这个丈夫也在旁边,尽管是打七,死了人,虽不是我们害她的,但是这一来招牌就打不起了。没有人敢干的啊!那不行,当下我就左手百会穴一按,右手一个耳光对她甩过去了。
 
    讲学理,就是神经振动它,于是按着这个百会穴,我神气一凝,用手心一贯,才把她这个一抬,她对我还有点信仰心,叫她把眼睛睁开来了,她着在那个魔境上,眼睛一睁开,就没有问题了。所以我叫韩居士眼睛睁开,眼睛一睁开就没有问题了。同外面光线一接触,这个阳气就可进入了。等于窗子打开,房子里阳光透入了,再给她一神经一振动,就是刺激她,刺激神经振动,才把这个魔境去掉。马上把她这个人擘正了,脸色摆好,我叫她起来,我说不要打七,回家去。
 
    这种事情真麻烦,各种千奇百怪的,想都想不到的。各人的业力不同,每个人同样一个身体,但是不同的生理、心理、习惯、环境、思想等影响他。在打坐即将入定的时候,动与静之间,身心会起变化的,配合了他心理不正常的幻觉与错觉,或者再加上内脏有病,内部已经有病,平常没有病,他不晓得自己内在有病,碰到就爆发了,爆发就有各种各样的现象。那么你还要医学的知识,各种知识配合起来才行,当然你还要晓得画符念咒啦。所以这个事情不好搞的。你们天天想要弘扬佛法,弘扬佛法,可不要乱搞,看到小孩,这个也要他学佛,那可不是乱搞的,你只要碰到一回你没办法的时候就惨了。我告诉你,我是背多大的危险,多在的责任,心里头还是战兢兢的。
 
    现在这一堂人,这一回我不怕,所以我没有什么准备,连香板都不想拿,一方面不是想打七,另一方面这一批人啊!现在打七也打不死了!(注:打死妄念也)。你香板一拿他就晓得你下面是“吧”一声,接着话来了,那一句下文是什么他都懂了嘛!他就是这个没办法,打七最好是像他(指一人)这样的,这回打七他倒会得到利益,他是一张白纸,他不懂佛不佛,禅不禅!两三香板就把他拍出来了,那倒有办法。老油条像小和尚,他打一百个七没法子,他都知道。你讲公案他不听,你讲教理,他不需要,他也会念经,打坐他比大家都坐得好,那就毫无办法。
 
    丛林下,禅堂连着四十九个七打下去,那又怎么?吃包子。以前听到哪个禅堂里打七,和尚都来挂褡了,参加打七。打七三餐饭吃,还有两顿点心拚命吃,吃得大家都不要命,吃十方的,吃下去了以后,坐在那里下面放屁,上面打嗝。那个禅堂空气又不流通,那真是臭得一塌糊涂。这些都是真的啊!我都参加过。一般禅和都是贪吃来的,那些,你以为真参话头,那才见鬼咧。坐在那里又会睡觉,不是内行的监香还看不出来呢!这样坐在那里要怎么睡呢?你们外行,打起坐这样睡着,就看出来了,那些个老禅和睡觉还让你看不出来,把肩膀端起来,下颚一靠,两个肩膀把脑袋架住了,就这样一靠,嘿!就在那里睡觉。你看他端容正坐以为他在参哪!实际上在大昏沉。
 
    你说主七还是容易的事情呀?嗯!他们搞些什么花样,都得知道。尤其是和尚中间,来自十面八方的人,知识高的有,知识矮的也有。“宁带一万个兵,不带一百个僧。”和尚难带。兵可以用命令行事,和尚是自由的,这个事情难呢,讲起来他还是满口禅,都有道理,可是名堂多极了。这个花样同牢里头犯人一样,聪明样样都有。
 
    我样现在处处靠机械呀!别的智慧愈来愈低了,身体也愈来愈懒了。打坐!用功是不大得力的,因为大家定力不够啦,受自然界的影响。像这个时候,禅堂阳光又太强。太强的阳光下,定力不够的人谈修持都差劲一点,这都是定力的关系,所以都是受天然的影响。
 
    报告情形——习禅录影
 
    各人自己用功,把这个时间提前了,抽出来先讨论问题。今天我们这个检讨也差不多了。应该说的修持要领,这一次的聚会大体上都讲得差不多了,只是希望大家能够都记得,慢慢去研究。这五六天以来,我所讲的东西,这个里头还有值得研究的,等于把我当一个古董,把一个古人所讲的这些来研究。研究以后,自己会发现东西的,有许多问题我没有指出关键所在,大家自己去探讨。今天下午,我们变个方式,就是每一个人修持上见地上还有什么疑处,有搞不清楚的地方,那么乘这个时候问问。不过我希望大家说话要精要简单,罗唆废话不要说了,废话连篇的没有用。在说之前,自己先组织整理一下。那么还是由法师开始好了,你稍稍整理一下,我希望不要空话太多了。
 
    ××法师:以往打坐都是想办法求定,就用观空的方法,其实这个空也用心观吗?师云:哦:××法师:当体即空,放下就是。所以我那天拜佛有个感想,拜得身心疲乏得不得了,那时候一上坐,歇下就是,放下就是。
 
    师云:歇即菩提。——当心,只恐不是菩提。
 
    ××法师:这是我今天所得,这次打禅七所得,我感谢老师和各位。师云:回去希望照我这个方法,多多拜佛,不过饮食还是要调整好,不要把色身搞坏了,色身坏了,没得佛可学啊色身要调整好。上山哪,就偷懒了,唉算了,懒得吃了。色身搞坏了,你道没有成,怎么办呢?没有工具修了。所以要注意,先要爱护自己,否则也是犯菩萨戒的,把自己搞伤残了就是犯菩萨戒了,要注意哦意×法师:同时,我还有一件事,就是我这次看到黄老居士,闭关才只有一两年的时间,就有这个成就,他的功夫我很佩服。就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年人,他的功夫能够有这种成就,真是不得了,难能可贵。像我这个三十几岁的人,不说我身体好吗,也并不算坏,打坐用功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他这个成就,所以和他比起来真是感到惭愧。在家没有尽到人子之道,称为不孝;对国家也没尽上点义务,这是不忠;现在我出家了,是为了什么呢?就为了修道。所以今天看到黄老居士这种情形,我感觉我不够,不忠不孝,不仁不义,对不起朋友,对不起父母。所以我自己体会到,我自己深深体会到,过去我没有好好用功,我想了,从今以后我想我一定会用功修行,我宁可拿了我的身子死掉我都不在乎。过去我还固执呢,我还认为自己这样对,我还看我有所修,我能有所成,我抱着这个心,我从今以后要忘我忘身忘心去修。
 
    师云:对好啊法师,你了不起完全对只是前途尚有十八滩,我也不敢说你必然如何。我前几天已经有两句话要你参:“只恐不是玉,是玉也大奇。”所以不多说了。鲁居士:昨夜这一觉之后就发暖,就去上座,愈坐愈舒服,脑筋里头不听到外面什么事情,嘴里很舒服,吃了一碗稀饭,吃过之后,人迷迷糊糊,正想睡觉,一躺下就睡着了,一直睡到十一点,醒来后精神好了,不错,所以第三堂再坐,到了第三堂哪,坐下来之后,心中没有何所知何所爱,就是那个样子的。这与佛法毫无关系……我睡得好熟,吃过午饭,坐了一堂,好舒服喔!但是坐坐又跑去睡了,一躺下来就睡着了,感到才睡一会儿,起来已是吃晚饭的时候了。这与佛法毫无关系,这也是缘哪,我从来没有那个样子睡,就是我在夜里也没有那个样子睡,身体就和反的一样的,哎呀不愿意说话了,我说睡,这一睡就全然不知道了,自己也不知道我在睡觉了,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,没有什么,我说与佛法毫无关系,完了。
 
    师云:你这个人,所以叫你鲁和尚,你真是个鲁和尚,鲁莽和尚,这么大年纪还是如此,该打三百板屁股,看你年纪大了,借放在一边,说来说去,这怎么同佛法没有关系呢?怎么这么没有智慧呢?乱定一气,怎么不是佛法?就是定定定呀。气脉剥极则复,有软的一下,软了以后你尽管去睡,讲过好几次。一句话都不跟我记到,都不听,都浪费了。碰到这种情况,尽管去睡,心境清明尽管睡,这个为什么?你们腿子不熟,假如腿子熟呀这时候,浑然大定嘛,一坐到就定了,灵明自在,就是躺下睡也一样啊你也不去参究,不看经书,不用慧力。这个时候灵明一点,清清明明的,身体是不相干了,四大不相干,这个不相干不是四大有毛病,他四大调和了,平常身体太刚强了,坐在那里不是这里难过就是那里胀痛,不是这里胀痛就是那里不舒服!不管哪一种境相,都是四大没有调和,所以没有得定,这样子四大调和,身心自然软了,软化了以后,灵明自在,这个灵明不昧不是一个定境?怎么同佛法毫无关系?就是这一句话,三百板屁股还打不完。就是这个道理,现在你精神睡够了不是好了吗?你觉得精神一样吗?又不同。又不用慧眼观看,观察清楚同平常不同,虽然精神一样啊,身体的障碍不像以前的障碍了,没有以前的障碍了,身体泰泰然然,心境呢,明明了了,灵明不昧,要把这个看清楚,你懂了没有?鲁居士:是这样子。师云:嗯,是这个样子,要把这个把握好,以后不要变了,是这个样子,以后千万不要变了。下山以后,嘟一会儿又变掉了,忙得一塌糊涂。总得严守戒律,非常重要。这回以后,严守戒律,啊也许身体还要起变化的,可能你那个身体上的痒还要大发而特发,乃至生疮,不要怕,把这个变了以后,无论如何,得寿者相了。啊!要好好修下去,必须要今生成道,立这个志愿,懂了吧严守戒律鲜刘女士:我现在专门是在功夫上头做鬼活计了,这一天的时间,就是感觉到那个复卦的现象。那么人呢我发现这个事情不但要好饮食,而且要好睡眠。师云:对。功夫上是如此。刘女士:你们看我常常溜到房间,我就倒在那儿,我想最多不过两分钟,沉极了,就醒了,醒过来以后,就好像那个定久了以后的那种滋味一样,每一次以后,非常非常的舒服,那是一念不起。那么,我说就是前天晚上那种景象整个恢复过来,倒是这样子坐久了,动久了,不能保持,只有在那个刹那间,片刻时间就完全恢复到那个境界,同时另外呢,自己感觉生意盎然。
 
    至于说到明点的地方,老师方才也说过了,我这两天在这一方面用功夫。起先是很难很难,连把它假想起来都不容易,后来在不要它的时候,放弃它的时候,不找它的时候,今天早上在坐的时候,突然就不请自来了。那么在这个时候呢?就是说你可以看到,就是这个——就是跟老师说的那个——这一个点上,还不是明点,就在这个所假想的这个点上头,所有生机啊!就是从下半部以下的东西,整个发动,热力,暖气,还有鼓动,就好像这半边呢,整个泡在温水里头一样的。假如你一动念,一乱,就妙极了,立刻就没有了,什么都光光的了,如梦如幻,好像刚才没那么回事似的,立刻走掉了。你再一定下去呢,它就立刻又回来了,这个快到如同电光石火一样,感应这么快。所以我这是把我的经验告诉各位,这真是真的,一点都不假,这是我今天实际的经验。另外一点就是感觉到这个脸好像喝了酒有热气往上冲,所以也感觉是干的,就感觉热得很,每逢清早鸡叫以后,虽然是很舒服很温暖,可是呢,就这么一念就平下去,心安愉泰,好像是暖洋洋的。哦,那种暴躁的不调的气就沉下去了。这就是我这几天的体验。
 
    师云:那个光的现象也讲一讲,使他们万一碰到这个景象,依我跟你所讨论的,所讲的,互相做参考。刘女士:哦老师是让我假想是明珠也好,假想钻石也好,假想任何一个发光的东西。我头几天想钻石,想不出来;然后我把手上钻戒看一看,还是不出来;想珠子,我把珠子拿来看看,也不出来。什么都不出来,你怎么想它就不出来。后来我就想灯光,也不成;想佛光也不成;想一切的东西,这影像硬是不来,后来我念佛号也不成。就在这个时候,我以为我看到的光,所想到的这个东西,应该有个轮廓才对。但我只有一个概念,没有轮廓,我想找个轮廓找不到,我所谓找不到是找不到轮廓。在这个眼前这个轮廓找不出来,这很难很难,想不到这么难的!那么今天早上,我想既然是找不到,不管它就算了,那么就索性把心空掉,整个不管他。然后我就在这个空到自己可以感觉到非常有把握不动了,然后提起一个念头,我说我现在看看可不可以有什么东西,这个念头一动,立刻一个蜡烛在我眼前。
 
    师云:蜡烛的光?刘女士:蜡烛的光在那儿摆摆摇移不定,我这时候啊,心里头是清明自在,我忽然想起一句话来了,烛影摇红。我说这好是好在把它颠倒过来了,因为是红摇烛影,红摇烛影这一点也不稀奇。那么想完了这个呢,觉得自己还是一心不乱,非常的高兴,非常的舒服,这个脚的疼啦,麻啦,什么都没有了。正在这个时候,我就想我可不可以换一个旁的东西呢那么一换我就想要钻石,就出来一颗钻石;我说要一颗珍珠,很大的珍珠过来,都在一起。我说这么容易呀正在这一念之差,所有东西去掉了。忽然又有一个亮光,这个亮光发自我不知道那种宝石,像就是那一种浅绿浅蓝色极亮的光,这都是我不认识的宝石。我没有想过这宝石,我也没有要过这宝石,就在这个光一现前的时候,所有的烛影,所有这个蜡烛,跟珍珠钻石,一概都没有了。这个宝光前头,前头这三个一概没有颜色的,有轮廓而没有颜色,那烛影在动,但是没有颜色,至于这个光啊,清清楚楚,颜色在前头,我刚想要抓住它,它就没有了。孙教官:我有两个疑问,想请示老师。第一、白天没有时间,晚上太晚打坐容易昏沉,怎么办?第二、刘女士说到明点,我想起去年打七后,我即观灯作为明点,可引到丹田脐轮处,后念咒观想太费力。每晚拜佛,如心沉下去,则观想很好。再,晚间持咒“唵”字去掉后,正式持咒,或许会上来个光,里面也许现出个佛或观音菩萨,或古装的人,或男鬼或女鬼,并非意念上有,是自然来的。我知道不好,一来就睁开眼,静一静,从头来,就没有了。师云:第一个问题是因为疲劳过度,应等休息够了,或睡够了,再打坐。当然好多人工作都太忙了,这个没办法,只有自行想办法调整。
 
    对了有件事情老想说,忘记了。但非常重要。好多人,就像我们这一堂好多人,都是一天忙碌下来,晚间睡觉前打一坐,等精神好了,再拚命做事、玩乐,为什么你们功夫不能进步,就是这个原因。真正修持功夫,要能持盈保泰,应在精神好的时候坐,这样精神投资下去,效果才会大。所以必须睡够了再去坐,才能有进步。第二、你准提法修持得蛮有成绩,当然尚未圆满成熟。光点中变来变去,不理它。若是内在自发的,可以用意志去控制它,叫它变过来,就变过来。若是外来的,念我的本尊咒,自然百魔不侵,三界天魔都不怕了。但还是应归纳成一点,慢慢将它确定了,佛相即是佛相,明点即是明点,不要用自己意志去变动它。因变来变去就是心魔,这表示定力不足。这个境应一以定之,随时有进步告诉我!你持咒的情形以前从未告诉我。
 
    王同学:我有个妄想,姑妄言之,如今日我打坐打神拳(打坐时,身体四肢和头部,自动打拳似地动起来,非一般人为拳术所可模仿,故戏称为神拳)时,如意念专一,不知能否按照自己意愿离地跳起来,或飞起来?师云:如果环境许可,再加以训练,是可以办到的,这是一个科学的证明,证明人类精神可以控制生理活动,要它如何便如何。而且你知道这个道理,在意念上不会被迷住。但是没有那个环境是不行的。到底是魔境,是魔境。金教授:今天比较安静些,什么都放下,上午因坐的时间较长,腿发麻,后来跟沈教官学,不管它,结果自然恢复。可见应该一念专精,什么都放下,反而好了。陆君:这次大家都提到了明点,记得以前我也问过老师,我有时观想,或未观想时,这个明点老是在头上打转,或在身内乱跑,不知应该用什么法子?师云:不是告诉过你们,未见性以前,不该观想明点。你应该先把乖戾之气、浮躁之气、错综复杂的习性先磨平了,一念不生全体现,见到了,参透了,然后才能谈观想修持。同时你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,应该先尽人事,先要结婚生子再谈修道。你所说的观想明点不是不对,必须先参悟,参透了再谈修持,否则皆外道。五祖所谓:“不见本性,修法无益。”这些道理,这几天都早告诉你们了,难道不清楚?沈教官:前天老师叫我打坐时念南无阿弥陀佛,初时不顺口,现已顺口,但后脑处有些难过且作热。另外观想的问题,从前由炼内家拳功夫入手,因为思想不集中,拿夜光表作反光的目标。后来老师叫炼眼睛,点支香,观看它,疲倦时,闭眼,眼前有光,张开眼,又看见了。现在问题是,如此炼看光,是否可以,眼睛是否不应朝下,应提高,对眼睛好?还有打坐后身体发软,当然可能是白天疲劳过度之故,但我是早晨一起身后即打坐,却身上发软及瞌睡,要再睡一觉;有时又觉得打坐后浑身是劲,好像要爆炸一样;又觉得想飞起来,冲出这个房子。当然不是事实,就是有此意念,请老师指示。
 
    师云:第一、念佛照念下去。第二、至于看光点,炼也可以,不炼也可以,炼了是对眼睛好些,意志也能集中些。但如果你炼光点另配合念佛是可以的,光点定好,意念即定在光点上,身体可以照炼不误,慢慢地会引你走上明心见性的路子。但现在他们所说的一切,你可一概不管,一路孤行可也。炼光点时,眼光放平,不要提高或垂视。第三、身体发软没关系,充其量如韩居士这样,你会那种气功方法,把握住呼吸即可。但你的那种身体发软,还是身上疲劳尚未恢复所致。萧先生:第一、今天精神很好,腿也比过去好,感到又痛苦又舒服,老毛病又来,腰有些痛,气比较壮,可惜快收场了,如再有一周,腿就差不多了。(众笑)第二、观念上逐渐改变了,因为求道成佛的愿力渐大,对许多事情的看法,也随之改变,把这点意见贡献给几位同参。愿力先要有,则气魄、态度、观念都会随之而改变,这是我的感觉。黄老居士:请老师仍然一本初衷,随时多予指示。如果将来有任何成就,绝不辜负师恩。向来做功课,每天早晨都有四皈依:在佛、法、僧之前,第一皈依师。可见对老师始终恭敬。师云:黄老,你诚敬还有话说,就因为太诚敬,所以要还你价值,还你严厉。这个严厉,用之于杭,就是用的这种棒子;用之于文光,骂得很厉害;用之于王××,半开玩笑半骂;用之于鲁居士,痛痛快快地骂一顿;用之于你,一样办法,只能用橡皮棒子,我当然一本初衷,不用你说,否则还叫我。但有时变更一个方式,要你参,就是话头,你就应该参。就如我问袁老师说:“参什么话头?”袁师说:“参我呵从头到脚都是话头。”他如何要这样,其中都是有缘故的,
 
    要参。当然,不仅一本初衷,而且带上的都是硬棒子,你要准备炼好气功接棒,挨棒,只要能受得了。
 
    黄老居士;我知道,打就是爱。师笑曰:这棒子打不进去了チ杨管老:我今天没有什么,今天吃力得很,并非想睡,但是坐在这里,很明白,妄念很少。下午观想明点,我都知道,观想有个明点,方法不同,一个用眼睛,一个用意识来观,不管如何,随时随地可以保持。总觉得有个明点,自己要把“意”摆在这一点上去看。师云:此如龙衔海珠,游鱼不顾。随时随地可以如此,杂念不起。记住这一句,空中有这一点妙有,始终定住,留“意”摆在这一点上,慢慢可以翻过妙有之关,起真作用。
 
    杨管老:噢噢是的。还有一点,是关于黄老的事,昨天听后,不便表示,后来听见老师的答复,尤其今天听见黄老的话,在此引起我的感想,也可以说我一个人的,也可以说两个人的,因为萧先生也非常记挂这个事,他叫我说,可以分为几段说:第一、由黄老昨天的报告,我感觉到,在打七以后,希望老师和黄老能彻底地谈一谈。我觉得老师对黄老太客气,因为觉得他年岁高,所以对他说法就不像对文光等人的态度。但是今天听老师的话以后,觉得很痛快,尤其黄老的表示,好极了,所以希望老师对他不要像七十三岁,而要像二十三岁一样,什么事老老实实痛痛快快地谈一谈。
 
    第二、是希望黄老的,我今天说老实话,半年来觉得你不是你,你这个人本来极谦虚。我两次打你的棒,而且很不客气,因为你的说话很自大,不像往日的做法,所以给你棒。好像,你现在才知道圆明居士究竟是何许人也。但过去你知道我买了这本书,你并未研究,你口气中大有这个算不了什么之意。打你棒子后,承你的情,认我是善知识,才拿去看,现在你是完全知道究系何许人也。而且过去你执定一个空,我说有,你不信,现在也了解了。所以这个问题还是所谓鼓不敲不响,过去没有人和你谈,你一个人摸是比较吃力。
 
    第三、昨天和你谈,去年下半年,因为老师比较忙,来的机会少些,“比较是我一人搞”,可见一个人搞是如何。因为我们不过仅仅入门而已。阁下如果认为你可以到重关,我看恐怕还没有到时候,因为真空妙有现在才了解。更进一步,老师允许可以透关,犹待努力,希望老师和黄老谈话的时候,尽量请黄老自己要拿下来。我说一句话,黄老这半年的确很用功,但是似乎自肯之处太多,觉得你总是对的。我们俩人辩论时,不要以为是你对,但我们俩人都不是真知灼见,否则一下出来了,对即对,非即非,如果考虑就不对了。我们俩人昨天辩论,各人都以为自己对,但是一到老师面前就矮了,你也不会,我也不会。如果各人都坚持自己真对,这就不对了。
 
    另外,黄老还有一点我要劝你的,假如不相信就算了。你说每日四皈依,既然皈依老师,就完全相信他,把他当作佛,既然上当,当然就该上足了。至少这一年就完全信他的,非要上当不可。这一出关以后,如果真有善知识比他高的,我们再找别的,不能说他保我们一辈子,这不行。但是现在就应该上当,如此作法,无论心理上、生理上、学问上,庶几乎对双方都有益。这个话是对黄老说的,也是对我们大家说的,连我也在内。
 
    黄老居士:刚才杨先生和肖先生的意思,我非常欢喜,衷心接受。尤其杨先生是我的善知识,而且我学佛也是由杨先生带领的。我向你们两位多多感谢。杨管老:这又离题了。师云:好文光有话说吗?文光:我有。第一件事,我下山后要参通毛病何在,何以不能变化气质。
 
    第二、做功夫随时随地调整身心非常重要。对我来说,心理、运动、饮食、睡眠是四大要素。随时随地绵绵密密地调整身心非常重要。如果有一个舒服,就可以影响好几天功夫,对我来说,最要紧是维持心理上的平衡,其次饮食,再次睡眠,再次运动。如果一个晚上睡觉好,则必有精化炁的感觉。这个感觉就是督脉到头上的这条路,在睡觉时体会特别舒服的话,第二天早上起来,就会有阳气产生的感觉。如果没有,则可以体会到身体内部是阴的。而且可以借此判断今天的好坏。打七以前,我很小心,没吃任何东西,但是胃非常不好,而且睡得不好,这里的空气也不好,蚊子也太多,又吵,所以睡得不好,一点精化炁的现象都没有。
 
    第三、老师这两天所说的功夫程序,老师说有重点关键的地方,我自己还未找到,但是希望大家能找出来,因为我也觉得其中确有关键。师云:文光这几年有很多出国机会,如留德奖学金考取了,但都不去。有很多科学论文都在国外发表,国内还看不到。但每次想到要离开我,夜里就哭醒了。他想在这里多跟我学几年,今年因我骂得太厉害了,而且自己有一个转变,预备出去了。留日考试己考取,要出去磨练磨练,不能依赖性太大。他研究这个东西,好像笨得很,但实在笨得可爱,呆呆板板的科学方法。虽说对我如此恭敬,但也会提反面问题,说这样不科学,要磨好久。今天不通,明天再来,非要把它弄通不可。
 
    他苦得很,大学毕业,研究所毕业,全靠自己,推菜,卖菜赚钱来供给母亲和五个兄弟,父亲又早死,现在还供给几个弟弟读书,一个读大学。他自己读书时,一个月只用十块钱,现在一个月赚一千两百块钱,全部交给母亲,母亲给他一百块钱一个月。但他慷慨得很,还救济别人。他用钱也是科学得很,不该用的,一个钱都不用,该用的,慷慨得很,甚至借债来救济人。营养这么坏,又苦,所以身体坏得很,所受压力很大。又因为他的身世、遭遇、处境,从小就养成内向型,说句不好听的话,处处感觉自卑,不如人。环境、身体给他的影响太大了。他夜里睡在我那里,在梦中,高声地唱歌,什么泰山探险的歌等,这是他的本有之性。但到了白天,又回复到木木讷讷的后天性了。
 
    但他研究东西,确实得很。一次,他要学看光,一教,他也就会了,他也知道应收回,应如何。他刚才说我这几天所说,关键处很多,他说他自己智慧不够,但希望大家注意。他又说这几天说到炼精化炁,但炼炁化神并未说。他希望大家在这几天所说的当中找问题,勿空谈,找到问题赶紧问。
 
    因为他相信这几天定慧等持之法虽说完了,似乎都已懂了,可以自修了。但若真离开我,遇到问题,不一定真能解决,到时要经很大困难,到真能体验时,已经遭遇多少次失败了。这是他的婆心,看他冰冷的脸,但心头热。他不似一般宗教徒的迷信看法,完全科学观念,对于眼通认为如开关电流,一截断则不见。他身体如此坏,现在等于换了半个人,还未换完,所以他生理上的感受,反应比任何人都灵敏,来得特别快。他跟我到处走,听了很多,本想把历年所听的,有关哲学的、学术的、修道的等等编成语录,但因身体坏,一时无法编。他说过,将来总有一天会分门别类地编成语录,哪一天说过什么话,他都记得。
 
    他所提出来的四点:饮食、睡眠、运动、心理,即调身与调心,这是对的。其实这几天他功夫在进步,可是他自己不知道,因为现在这个阶段,正如鲁居士一样,需要睡眠,多休息。但这几天,他又管录音机,又坐在我旁边,大家又对他很恭维的,所以一紧张更受不了。
 
    萧先生:我有一个问题,他所看到的,水呵!山呵!是幻境,还是实境?师云:非幻境也。这东西很难说,如梦如幻,你说是实吗?实的东西又在哪里?若说幻吗,文光灵灵明明,自己能做主。而且有个前提,他是一个学科学的,头脑不简单,不会轻易上境界的当。且他话里还有一个重点,有一个分别,有一种是他可以做主的,叫它现什么就现什么,这是境;另一种是它自然来,他不能做主的。这里面有两个重点。鲁居士:这第二种是不是天眼通?师云:不是这是眼通的前奏,不过文光他这开关,把握得很牢,他知道应如何,而且他要发眼通,我非常赞成。像文光这种牛嘴的嘴型,口德最好,他即使知道千万人的隐私,都不会说出,就是把他打坏了,最多叫一声哎唷,也不会说。而且在道理上明白,会守语戒,不能说这些事。他可以发,但他不妄发,因为他明白眼通发了,于道体成果上会有妨碍,所以他自己有开关,可以将它关掉。你们可问他开关的巧妙。在这里,还有刚刚一句话非常重要,他在看到一切境界时,可以不理它,境界尽管有,等于闭眼看不见。
 
    杨管老:电流一截断,这个开关在哪里?文光:这个开关在哪儿,我不知道,这不过是个比喻。打坐时若阳气上来,则电流也源源而来。自然会有作用。
 
    师云:任督二脉一通,则脑神经,头脑的脉轮,即密宗所说顶轮,一震通以后,就发了。所以他打坐,督脉到这里,就发了,这是“开”。“关”呢?文光:“关”就是故意使这个境界错乱,我这个方法可能不大好,即故意睡一个坏觉,捣乱它,使这个境象错乱。(众笑)
 
    师云:下午的时间改成检讨,我似乎感觉这个法会已结束。平日在家不谈佛法,术语都忘了,一切都忘了,非要提起,我才想起来。你们看这忘性有如此之大,现似已无话可说。打七不平常,因还有个佛法在,现在已将结束,似无佛法在,一切又回复平常了。你们有问题可提出讨论,也许可以引发我,其他也没什么可谈的。因为如何参、如何见,见后又如何修,都说完了,其他的都是多余的。至于炼气化神以后怎么办,则向上一路,千圣不传,密不通风,是破末后牢关以后的事,现暂且不谈。杨管老:我现在问一个笨问题,我们打坐、参究,见到“这个”以后应该怎么办?师云:我们这一堂人,即使见到“这个”,也是所见者甚少,只是见到三际托空,本来面目的一个空的境界。如同圆明居士,在嘉陵音那里,见到这个以后,到章嘉处印证。章嘉说:“你这个见到的对,并不是不对,但只是凿破了一个小窗子的洞所看见的天。应该是把这个房子打破,登在高山顶上,所看的天才完整。”于是他回来重新在自己的官邸里——那时他还是世子——闭起门来,自己打七。七七四十九天的“七”,结果突然间他只觉通身流汗,大悟了。于是赶紧再跑去看章嘉,章嘉看到他进门,还未等他开口,手这么一招,就说对了,对了,这回对了。他也就这么回去了。这就是所见者大与所见者小的不同。
 
    你们这堂人所见者小,都是他力所出,所见都浅,见了这个以后应扩而充之,配合行履,变化气质。不只在静坐上用功,在定住以后,应在行事之间,待人接物之间,看能否忙忙碌碌之中保持这个。苟有不能,必立刻上座,放下,好好保任,待有充分把握时再起用,必须动静一如。检讨自己,过去所有习气有无变化,要高亢的变为谦下,柔弱的变为刚强。调整自己,孜孜为善,孜孜去不善,打成一片,这样才行。如果上座以后,有佛法,保住三际托空,放下腿就丢了,则所见不真,未打成一片,无用。所谓打成一片,即必须动静一如,起心动念行住坐卧,忙乱之间皆能如此才行,这样初步所见是真,才能谈到修为。否则先要把这一面弄清楚,念念无住,念念不住。在待人接物之间,虽有动作,其心空空如也,了无一物,这样才对。好像这次打七之中,很多人都想幌一下,下山后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了,不能打成一片。再加平日忙乱,回来疲倦,两腿一盘,休息一会,这样如何算得用功?未见者必须先见了这个,才能谈修为。一念万年,万年一念,要行住坐卧之间一概不离有为的这个,这一点,定住了,等到气脉完全发动,则身心一片,意生身成就,自由自在的,爱现前即现前,然后变化生理的气质。如《楞严经》云:“脱粘内伏,伏归元真,发本明耀。”彼时不论意生明点,及本身光明,身心配合,内外一片光明,所谓虚室生白,常在光中,般若智慧自然现前。如刘女士昨天所说,只不过尝到一点甜头,还未稳。万物静观皆自得,看一切都慈悲喜舍,看山河大地人我众生皆如梦如幻。下腿走路,皆如水中浮萍,或棉花上走路,实质世界渐渐在你的范围中皆变成真空,必须要如此用功。
 
    师云:大家可互相讨论,我旁听,理愈穷愈明,也许撞到一机一缘可以大彻大悟。不可高傲,也不必自卑,得中和之道,大家都是良师益友,都可互相讨论,改进自己。王同学:如果万物皆自清净圆明中突生无明,再生万物,其过程如何形成?时空又如何转出,请老师在大关键上说说。师云:这个问题,如修行到重关者尚未明白,必须详讲。在你,不必讲,恐仍意识思维。在《华严经》及我的《楞严大义今释》中都有一点影子,你老老实实去看,想偷巧不行。诸位都未好好地研究,你们应将其中修持的方法,配合见地功夫,整个串连起来,扩而充之地去研究。韩居士:昨天看到黄老居士打坐一个多小时,手酸了,三昧印即松开,放在膝盖头上,这样似乎不大对,不应该如此的。师笑云:善哉善哉善男人,善女人你这番用心是好的,三昧印当然好,但两手松开放两膝上也是一种手印。看在什么时候用,你是大居士、老居士,如何佛法经论如此浅昧。你知道不知道呢?韩居士:不知道。师云:以打坐姿态而言,单跏趺、双跏趺共九十六种打坐姿势,各有妙用,与三昧印一样的,得定不得定不在结三昧印与否。当然结三昧印有其道理,且与气脉很有关系。但诸佛菩萨境界之差别,有各种手印与坐法,其中妙用无穷,到某一种定境,生理上自然会告诉你需要结何种定印,气机才会归元,到时自会采取某种定印和坐法的。韩居士:这些我都不知道,说黄老居士说错了,罪过,罪过过师笑云:这也没有什么罪过,不知者不罪,而且你是一番善意。(良久——)师云:学般若人如冰棱上走,剑刃上行,一有不当,丧身失命。普通人因果还慢些,学了佛,知法犯法,罪过更太。很多学佛的,无论出家在家易生一个流弊,一学了佛,即“天上天下,唯我独尊。”可尊者是佛,并非是你,自己傲慢得很,还不愿向人请教,怎么得了?故学佛家的人,也有很多流于狂妄,必须特别自己检点。师继又厉声说:注意呵学儒家的易流于迂执;学道家的易流于诡秘。这是三个流弊,必须要见其正而知其弊。并且要知道,凡是宗教徒最易傲慢、偏执。欲救儒家之迂执,即要佛家、道家。欲救道家之诡秘,即要佛家、儒家。救佛家的空疏狂妄,又要儒家、道家了。所以对这三家,我们要知其正面,也要知其反面。周老居士:正如《楞严经》上所说,由戒生定,由定发慧。的确,
 
    戒有多少种的戒!定也有多少种的定,到由定再发慧,真正的慧也即是所谓悟境,也有大慧小慧,大悟小悟,以及大般若智慧等不同。以个人数十年的体验,更加深了解,这个戒定慧三者的确是连着的。师云:周老居士真是难得,他大大小小的善事不知做了好多。你们只知道打坐、修证呀,什么的,你们不知道,这就是行履,行履到了,一样可以到。所以我说,不要担心周居士,他会到的。我这个不是故意安慰他的,此所谓菩萨行径就是功德,舍己为人的功德,戒定慧皆在其中矣无论大事、小事,他都会做的,他这是菩萨的一面,行履的一面,是值得效法的。说不好听的话,你们看他做事婆婆妈妈的,但是翻过来一看,乃是菩萨的行径。我们这满堂人,包括我自己在内,没有一个在这方面如他这样婆婆妈妈,大慈大悲的,从妇人之仁开始。但是周老居士心识田中,有一个最大的障碍,必须他自己有一天真诚检点出来,痛加忏悔去才对。什么障碍呢?自己参去翰师云:道家叫人要经常咽津液,咽津液则自然纳气,气跟着津液一直送到胃再到丹田。尤其学道的人,应经常嚼津液,咽津纳气。津液者,其成分极其复杂,各种各样的妙用多得很。但怎样才知道津液是化了气了呢?很少人提到这个问题。当气由督脉上升到达头顶,慢慢到舌头牙齿缝,甜甜的津液(不是白糖的甜,而是自然的甜味),源源而来。不要经常咽,等满口时,舌头翘起,不要像喝茶般地粗咽;要轻轻地、慢慢细细地咽,送下胃,自然气下沉,自然到达丹田。女人则沉到胃(中宫)为止。神凝气住,此即化了。津液变甜了,佛法谓之甘露,甘露未来即气未化,这是说的咽津纳气。试看满堂人打坐,还有修行很久的人,几人有这种清凉而带甜的口水?太少了,年轻人容易,咕噜咕噜的,但甜的还没有来,气未化,老年人则口里干干燥燥的。咽津纳气,久而久之,皮肤及全身都是另一番滋润了,有如温玉。咽津纳气如蒸馏水,是化学作用。精化气,气化神,乃至神还虚都是化学作用。炼精即身上后天之精变成先天之精;炼气即是由转河车,在此轨道上再蒸馏一番即是。何谓蒸馏?中学的化学课本上都有,水蒸馏后,最干净的蒸到锅盖上,由顶上一滴一滴地滴下来,于干净净的,一点杂质都没有。故炼精化气,即是将此后天之精蒸馏、提炼,化了,变成甜的津液下来,才是化了气。然后此津液配合上各种荷尔蒙,在身中若再经过一段时间“定”的酝酿,依天然规律,气脉会再起变化,此类精气所化的津液再变而为“神”,即光明。从科学知识,吾人知道,宇宙中时间空间有尽,光是无尽的,光也是遍满虚空净法界。再进一步,夜是黑光,昼是白光,超出地球外,与其他星球之间的光,又非现在所见的光。现在看到的光只是太阳反射的光波,经过虚空中许多尘垢物质后所看到的光,不是光本身的体相。
 
    刘女士报告——习禅录影
 
    注意女性不同,只是身体上初步功夫的不同,明心见性上都是一样。第二、赤龙斩掉后,自己各部象征恢复到中年乃至少女一样,最后神凝气住到中宫,即胃与脐的中间。且观察小女孩,坐时身体与小男孩一样,形相不同而已,都是端坐的,中年人无论胖子瘦子,中宫都弯了,必待精化炁,充沛了,自然而然与男女孩一样。小孩虽不打坐,任督二脉都是通的。对了!像现在端容正坐,虽是勉强的,但将来自然会做到内在的充沛。大家可以检讨一下自己,都是口干,难得有一口津液,更谈不到经常是甜的津液。真正精化气,昼夜口里经常都是甜甜的津液,肚子里也经常空空的,吃了五六碗饭,一会儿津液咕噜咕噜的,肚子又空了。年轻人都没有好好用功,不能明心见性。如王性,牛一样的身体,如果真正明心见性,一得道,一定,只要几天就不得了。看他,前几天好重的感冒,昨天神气稍微转一下,今天咕噜咕噜的口水都来不及咽!老年人呢?干枯,什么都没有,只有喝茶当口水。若是能真正咽津纳气,甜津满口,自然气住神凝,气质变化,身心内外一定安详。现在明明白白地将征候效验指出来告诉你了。刘女士请你报告你的情形,让大家作个参考。
 
    刘女士:昨天下午坐在这里就感到有些不同,生理上即有些变化。从前谈《易经》不了解,现在至少知道六十四卦之一的复卦,是什么意义了。我问老师,这情形如变化怎么办?因已有些生理变化,但无一点欲念,纯生理变化;老师都告诉我,我也记下了。晚上跟文光在我房里,听文光报告他一切情形,对我有好处也有坏处。晚上散会后,十几个人要我看手相,事后,精疲力尽。回到房中可吓坏了,因文光说到鬼,我向来不敢一个人睡。心想哪位小老弟陪我或到大殿上睡,都不大好,只好念念咒,此时看功夫,乃躺下去,还害怕。再念佛,还不行,于是起来打坐。刚刚上坐,觉一股阳气从下发动,当时将念头一起空掉,结果整个腹内的气如云出岫一般向上冒,向上冲。周身自小腹起,都发热,心跳得很厉害,右肺尖很痛,胸口两边肋骨如刀插的一般(因右肺尖曾得过两次肺炎),气向上冲。从前也曾有热气在此向上走,最多慢慢到此处,但这次不容多想,快速地再向上冲。第一感觉舌尖发烫,嘴唇即如小针刺,小刷子扎过一般地发麻,舌头发麻,有一点痛,发热,鼻子这边无感觉。突然到这儿(手势),痛了两下,很快地过去。我以为它要从这里,结果却从这儿(皆手势,不知究何所指)过来,如一东西抓住一样,即感到口水下来,用老师所说将舌头卷起咽口水,这一咽,这股气呼地一下收回来,到胃肚脐中间这一部,停在这儿不动,似乎一点事也没有了,人很安宁,想起个杂念也提不起,什么鬼不鬼的根本无所谓。此时,忽然再有阳气发动,这次从后面上去,没有前面厉害,很轻微,自脊椎暖气一直往上走,直到背部,不知此处曾受何伤,痛了两下,如刀插似的,很痛快地往上走,但并未如所希望的走这儿(手势)下来,又分两条线到这儿(手势)扒住。在同时,前面的这股气又回来了,就这么整个两股气在这儿两边扒住了,虽然我在这儿说话,气还是在这儿扒住的。师云:你慢慢地说,还是以功夫为主,说话不要紧。
 
    刘女士:是的,但我还不知道这个究竟是什么东西,因为和老师、文光所说的都不同,但也很高兴,因为就是这一处喉头,冲了约四五年皆未冲过去,现在总算冲过去了。气通过时,眼睛有很特别的感觉,这儿觉得发热,后面这两根筋跳,就跳过去了。没有文光听说那么困难,大概我这个还没有文光那样。后来暖气顺两腿弯这么下去到脚尖,恐怕这样维持了一个相当长的时间。此时突有一杂念动了,这当然是另外一段因缘。这杂念一起,定即没有了,突然间,好似根本没有过这么一回事似的,因为这一杂念之起,非常地难过,为了种种的因缘。我想,怎么办呢?我实在无能为力,回天乏术了,当时想,唯一可以帮忙的,只有从此戒杀,吃长素,立此愿后,即睡着了。今天一早起来,头一件事就是跪在菩萨前面,请菩萨印证戒杀,如果说这不杀生所生的功德,一切都回向加庇……
 
    师云:这个事情,见地功用配合为一,气脉明点拙火确有其事,像这个发暖,并非真的拙火。黄老注意还只是气的前奏,真正气脉全通,光明显现,无相中有相的光明显现,再凝结。其实密宗教人观想明点,是先用意造作了,意生的明点,是引它的,真正自性光明起来,再凝结就是真明点。所以一般所说的气脉、明点、拙火,只是名词而已,不是真东西。要将此明点再凝结了,混身十万八千毛孔,处处光明无不通才对。黄老你记得吧?我将曹文逸的《灵源大道歌》寄来,叫你研究所谓。蒸融关脉变筋骨,处处光明无不通”。此时才是真明点。再凝结,最后才生拙火。拙火是无相而有力。如果身上有一部发暖发热,即非拙火,此仍显教所云暖相的前奏。
 
    黄老居士问刘女士:我想请教你,你个人所感觉到的督脉发动上来时,是独一完整的,还是分散的?师云:对了,你们两个讨论讨论。刘女士:是整个儿上来。黄老居士:你督脉的气,冲到了头部以后,有没有转到腿部下面去?刘女士:没有。黄老居士:是的,我去年也是热力没有到腿下面去,后来就散掉了。我从前是跟屈老师学密宗的,他说拙火发动的时候,是有一点热力由中脉上来,不是一团上来。我在去年差不多阴历三月,四月的时候,一上坐,很大的热力就来了,后来逐渐退了,到八、九月时又来。刘女士:我和你这个有点不同。
 
    师云:你也用不着客气了。对了,我报告的参学经过,你们不是找不着其中的关键吗?这一段非常重要的话,在七天中灵光一晃就过去了。今天总算刘女士发愿吃长素,与黄老的钟撞一撞,把我提起来了,这也是文光好几年来想问的。说起来还是中国道家好,密宗并不是不好,但是只说到后面一部,道家则初步地比较完整些。密宗气脉之学,以三脉七轮为主,它的三脉,以人体来说,是平面的。三脉以中脉为主。在女子而言,发自海底——子宫部分;在男子而言,由海底——会阴穴,即肛门之前,睾丸之后的地方——(气机末梢到阳具龟头的顶端),一直上贯头顶(由发际横四指上去顶轮处),这叫中脉。旁边左脉由左睾丸上来,挨到中脉到头顶为左;脉。右脉由右睾丸上来,挨到中脉到头顶为右脉。这是三脉。至于七轮的“轮”者,并非轮盘,而指部位的代号,如现在西医所云“丛”一样,有一球、一堆之意。脐轮部分,六十四根支脉向上,如倒撑雨伞一样向上仰的。心轮八根支脉,如撑开雨伞一样,向下的。如双叠宝盖形,这是下层。喉轮十六根脉如雨伞向上仰,顶轮三十二根脉如雨伞向下,如双叠宝盖形的上一层。这四轮形如两重宝盖。在道家则以仄颈葫芦来表示。虽说四轮,其实一共七轮,除此外,再加眉间轮、海底轮与顶轮之上的梵穴轮,共称三脉七轮。先修气,然后修脉、修明点、修拙火而成就,即身转成虹霓之身,认为即是报身圆满的修法。道家则不同,说奇经八脉,督脉自脊背后面上来,任脉从前面下去,其他脉不说,这两根脉前后都有三关,故说前三关、后三关。后三关由尾间、夹脊、至玉枕。玉枕关在后脑骨部分。顶轮和梵穴轮名称与密宗不同,在道家叫做泥丸宫(泥洹宫)。浑然入定,即由于此一脉轮打开之故,针灸医家谓之百会穴。至于任脉的前三关,由前面眉心第一关下十二重楼(即喉咙),再到膻中(即两乳中间处),这是第二关。再下为下丹田。这是前三关。其他横于腰者为带脉。加上阴蹻、阳蹻、阴维、阳维这四脉,统称奇经八脉。
 
    何以密宗和道家不同?再说二家皆彼此不能融会,不是理论功夫不全,就是性功命功不全。难道学道家的人体和学密宗的人体,根本上两样吗?(一笑)。其实道家也说左右脉,不过换一名词说。道家都用隐语,所谓左青龙、右白虎,前朱雀、后玄武。前朱雀就是任脉,主血分,女人尤为重要;后玄武就是督脉,主气分,男人尤为重要。故道家与密宗的气脉之说,各有千秋,而且道家与医理的十二经脉连贯配合,更切实际。
 
    真正气脉发动时,不拘何家,必是任督二脉先通,再来才是左右二脉通。有一派说,前后任督脉通是小周天,谓之河车运转;左右二脉都通,是大周天,此时肺部的呼吸已很轻微,等于没有。其实,真正气脉大通的时候,已经忘身而无感受,可以到达“天地同根,万物合一”的境界。从此,最后才谈得到拙火、灵力。现在很多人都以为暖气即是拙火,实在无法理喻。放眼观当今之士,没有一个真能发动拙火的,但是你告诉他,他都不信。这一段是非常重要的,文光好久就想问,现在无意间想起来了。
 
    黄老居士:我想再补充一段,记得刚入关的时候,奇奇怪怪的事情多得很,但是后来久了,也就司空见惯了。老师也曾经说过,不论如何,身上暖总是好的,我们身体内部的筋骨,如果烧干后,即易于保持;无论什么,如果是潮湿的,都不易保持。好像冬天的腊肉一样,把它晒干风干了,即不易坏的道理是一样的,所以暖非常要紧。我这个暖保持了好几个月。
 
    但是,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脏跳得很厉害,我很怕,因为我年龄太大了,不敢勉强,所以末了还是住了医院,打了针,后来就没有了。但是里面到底有没有,虽然没感觉,但是也不一定说没有。也许因为像前面所说的就如小学生初入学校,对什么都感觉新鲜,气脉也如此,可是久而久之,司空见惯,反而不觉得了。不过我自己感到一件事很奇妙,我现在热力非常之大,就像我现在坐的垫子上面,还要另加一个席子,而且纵然天气那么冷;但我在枕头上,还得另加一个席子……
 
    师云:你们没有注意到,前几天那么冷,我们大家穿棉袍还觉得冷,而老头子这几天都是单衣、单衫,飘啊飘的飘黄老居士:我现在还是一条单裤,可见里面还是有火,也许就是老师所说,是不知不觉的。不知道对不对,还要请老师明白开示的。师云:你这一段补充得很对,但你现在还不是真拙火,照此修持下去,总有一天,还会进一步发动。现在以医药制身,对修持拙火而言,是妨碍的。药物对常人生命,是对的,但对修持来说,虽然有时可治好病,偶然有点帮助。却将真阳之气,拙火也堵住了。你现在还未到真充满时,此其一。但功力是有的,譬如冬天不怕冷,这并非造作,是觉得真热得很,如前几天那么冷,你还穿夹袍,也可穿单衫。但是你现在鼻子声音,仍有虚火,发炎之象……
 
    黄老居士:这两天是伤风。师云:不管伤风不伤风,你前两天没有伤风时,也有虚火,伤风只是更加重一些,即因真阳之气未归元,所以“相火”外行。你眼睛素来的习惯是眨呀眨呀的,如果气脉通到顶轮、眉间轮,眼睛也会
 
    定了。像你这样,气脉以后还是会发动,以后还会变,因为现在刚发动,两腿发软,只是初步,还不算真正开始发。所以一般修行人,尤其像这位住山的法师,都应注意。纵然定住,一坐能一两天不下坐,其实里面不过空架子,譬如一间房子,里面没有人住,即所谓的“枯木倚寒岩,山中无暖气”是枯禅。所以我这几天借用张紫阳真人的话提起你的注意“鼎内若无真种子,犹将水火煮空铛”。炉火煮空锅子,只有水在滚,什么都没有,乃至许多人连水都没有,干烧而已。很多修行人拚命用功,但只是干烧,或静坐着一坐数小时都不错,但在性地上既未明心,在命功上又无真东西。当然,静极了,总有些感觉,即以为任督二脉已通,但都不是真的,真正通时,真如老子所云“专气致柔,能婴儿乎”,一身骨头柔和极了,柔极软化。身心完全返回到婴儿初生一百天以内的状态,此即菩萨内触妙乐之时。
 
    刘女士:刚才这一段时间又和前一段时间不同了,不是一片的气,而是一股股的气向上走,犹如火车一样。师云:不是火车,是道家所说的河车。刘女士:是的,我的意思是真如火车一样咕嘟咕嘟地往上走路似的。师云:所以我说女人要修起来快得很,女人就是不易发慧,像她这人比较特别,既有定又聪明,所以我叫她发大愿,否则修成了干什么?你们不是听说她五年前学佛听经,才见到一点点影子,额前就突然长了一块半月形的骨头,所以说女人再加上慧力就不得了,可惜,般若实相之慧到底太难。明点生起妙有时,懂此窍妙的人,在定中有时要将身心的根尘作用,完全与明点合一,然后身心一概不管,即是将身心投入明点。当然这个万法的自性,能生起明点的“这个”,姑且不去管它,然后可以转化明点,与拙火灵能配合,入意生身境界。这样真懂了此理,观察、参详透彻,定住明点,身上的气机走动也可以不管它,只守到这一点,如鸡之抱卵,如龙之护珠,浑浑沌沌的样子。这样,六根和六识一概不起外用,灵明自在的本性只守住这一点光明——姑且暂用这个名词。此时如有呼吸往来的感觉,是身识余习,不去管它,只定住在此点上。
 
    功用到了此步,可以使身心二者解脱分开,不到者不能乱弄,只是能者,渐渐体会,身与心硬是可以解脱,解开的,解去身体的束缚。小乘人或有些外道学者,便到此为止。未到此地步,而打坐修持用功者,身心不能分开,此即所谓鬼家活计,都是懵懵懂懂在弄。
 
    但能心一境性,由初禅境界的定生喜乐,有时要它定,有时要它动,以这个动功,帮助色身气脉的打通。有人久有定力,可以一下子就通中脉,但身体弱而衰败者,必须走动静相因的路子才能相应。修明点时,也要不紧不慢,若存若忘,有时连明点也不管,寂然不动,空空洞洞的一念不生,明点、拙火更易生起。有时则不要让它空了。所以说要自己知道调配,老师、甚至佛,都没有办法帮你调整,没有办法帮修,只告诉你原理,运用之妙,存乎一心。调配在道家谓之火候,火太大或太小都不行,在你自己运用成熟。“开口神气散,意动火功寒。”意一动则火的功力就寒了,必须意不动,专精心一境性,才能得定。一散乱,明点散了,不存在,火功就冷却,所以说:“鼎内若无真种子,犹将水火煮空铛。”
 
    这些有为法的修为道理靠诸位自己,我想起就说,想不起就没办法。这次不是打七,因为各种因素,触动各种因缘,想利用各种方法,确确实实,恳恳切切地讲给你们听。当然,后面还有大事,将来如有机缘再说。今后修行努力,在各人自己。还有什么要检讨或要问的没有?上午还有一会儿,这个法会就要结束了。杨管老:心一境性是不是就是本来面目的如如不动呢?师云:这是两回事,心一境性,定生喜乐是禅定。九次第定与大乘愿力配合,即十地菩萨境界;如只落在小乘境界,即罗汉果位。真到如如之地,其中也有心一境性的作用,如真见到真如,如如不动,则岂但心一境性,初禅、二禅、三禅、四禅,直到九次第定,皆在其中矣。自性本自具足。所以心一境性不能说即如如不动;但如如不动,则自然有心一境性的作用,不能混为一谈。如如不动之真如自性,可概括九次第定及菩萨十地,乃至菩萨五十二位,乃至三藏十二部,六度万行;而心一境性不能概括如如不动,其中归纳分析,必须要弄清楚,此乃般若智慧。般若真智,是靠大乘六度的前五度一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进、禅定来配合的。功德不能圆满,般若真智万难成就。
 
    总之,修禅是学佛的一种法门,顿悟、渐修,也都是学佛法门的一种方便,福德资粮——前五度行持不具足;智慧资粮——般若实相不具足,都不能成就。切记禅门古德两句不易的名言:“实际理地,不染一尘;万行门中,不舍一法。”由此把稳修持,必可归家稳坐。此会已经圆满结束。诸位还我话头来。我还是还我原样,依然凡夫俗子,不必再冒牌了。(一笑下座)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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